「江南宋氏在西雍時與我蘇家一般,可都是青史留名的天下名門。」蘇少茉撇了撇嘴角,道,「宋奶奶您可是宋家嫡女,縱然令尊不說,這類事情,您自己還是上上心的好!」
「你說的什麼話?」蘇少歌不悅的放下銀樽,「這都是百年前的事兒了,如今『雖位極人臣,不由進士者,終不為美』,再提這些不過是貽笑大方!你瞧衛御史家的人,可曾句句不離鳳州衛?」
又說,「宋少監怎麼教導宋奶奶,那是宋家的事兒,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你再這樣沒規矩,下回不要叫我帶你出來了!」
蘇少茉面紅耳赤,被妹妹推了兩把,才咬著嘴唇跟宋宜笑賠禮。
宋宜笑雖然客客氣氣的表示自己一點都不在意,但心裡豈能真的沒想法?
所以接下來這頓飯的氣氛就很僵硬,饒是蘇少歌與蘇少菱竭力補救,又壓著蘇少茉不許她再多嘴,也以草草收場而告終。
散席後,蘇少歌搶先讓小廝去付了帳,又借送客的機會再次賠罪。
簡夷猶是男子,又不愛說話,下樓後等坐騎牽來,抱了抱拳,翻身上馬,也就走了。
宋宜笑這邊卻被蘇少菱拉著手,一時間脫不開身。
一直到蘇少歌送完簡夷猶,她們還在客套來客套去——蘇少歌想了想,就走了過來,正要說話,偏這會一陣秋風颳過,將宋宜笑帷帽上的面紗捲起,宋宜笑自然伸手去按。
她手腕抬起時,寬大的袖擺卻滑下了一大截,被迎面而來的風一鼓,一路落到肘上,大半個手臂都露了出來!
左右趕緊手忙腳亂的替她按下去,宋宜笑也是又羞又氣,匆匆跟蘇家兄妹交代幾句,就趕緊上車走人。
「六姐老是這麼沒輕沒重,在家裡也還罷了,一出門就要得罪人!」目送她遠去,蘇少菱憂心忡忡的對兄長道,「今兒這兩位估計也要記上她了,二哥你說她這性.子一直不肯改,將來出了閣要怎麼辦?她夫家可未必肯像咱們一樣成天給她善後!」
她邊說邊朝桃李樓走,想去喊被勒令留在雅間的蘇少茉——走了兩步卻不見兄長跟上,愕然回首,才發現蘇少歌依舊保持著目送的姿勢,神情若有所思,看來壓根沒聽到她剛才說的話。
「二哥?」蘇少菱一驚,忙走過去扯了把他袖子,「人都走了,你還在看什麼?」
「嗯?」蘇少歌這才醒悟過來,聞言卻失笑,「你想到哪兒去了?我不過恰好發現一件事情,覺得有點奇怪罷了。」
蘇少菱卻半信半疑的望著他,小聲道:「二哥,自從爹爹致仕之後,咱們家往後可全靠你了!以你的出身與才華,將來什麼樣的大家閨秀娶不到?那宋奶奶雖然花容月貌,終究已是有夫之婦!」
「你這操的什麼心?」蘇少歌哭笑不得的伸手摸了摸她鬢髮,笑罵道,「我是那種人麼!」
見蘇少菱還要說什麼,他知道這妹妹素來口風緊,又執拗,怕她糾纏不清,索性把她拉到一旁告訴,「方才那宋奶奶伸手按住面紗時,被風吹下袖子,露出手臂,我不及迴避看了一眼,似看到她臂上守宮砂仍在!」
「什麼?!」蘇少菱驚道,「這怎麼可能?!難道那燕國公……?」
「應該不至於!」蘇少歌沉吟道,「晉國長公主雖然向來寵愛子女,但最偏疼的還是燕國公!否則當年怎麼會特特請求太后撫養他?他要吃了這麼大的虧,無論長公主還是太后,都不可能善罷甘休的——但當初爹致仕時,這兩邊都沒什麼話,可見他在烏桓雖然吃了苦頭,但還在太后與長公主的容忍範圍之內!」
蘇少菱卻不這麼認為:「這種事情要傳了出去,燕國公還有臉在朝堂待下去麼?!相比他的前途,太后與長公主能不忍?再說這種事情,據說也有天生的,未必是在烏桓吃了虧!」
又提醒,「那宋奶奶雖然美貌,出身卻算不得高貴,父母也不是很可靠,燕國公選了她做妻子,誰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沒父兄撐腰,發現了這秘密,也不敢聲張?」
「等我查一查。」蘇少歌思忖了會,叮囑道,「這事太大了,你千萬不要傳出去,連爹娘也先不要說!」
蘇少菱嗔道:「你當是我六姐呢?這還要你說?」又惋惜道,「可憐了宋奶奶,那樣一個美人,人又客氣,竟攤上了這麼件婚事!」
蘇少歌笑了笑沒說話,心想妹妹到底是女孩兒,知道了這麼大的事,第一個反應竟是可憐宋宜笑——簡離曠本來就不喜歡小兒子,要知道簡虛白不能人道,無法傳承子嗣,怎麼可能不打爵位的主意?
「簡虛白就算因此被奪了爵,有他背後的那位在,應該也輪不到簡離曠,多半是給簡夷猶。」蘇少歌暗忖,「有長興那層關係,把簡夷猶拉到趙王這邊……」
他心念一轉,吩咐妹妹:「去喊少茉下來,天色不早,咱們該回去了!」
茲事體大,他得跟幕僚心腹好好商議——簡虛白背後那位可不是好惹的,難得這麼個機會,怎能放過?
「也不知道這宋奶奶是什麼性情,若能把她也策反,倒是越發方便了!」
蘇少歌看著兩個妹妹出來,決定,「回頭讓少菱設法跟她多來往幾次,總得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