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似笑非笑,「若這事兒傳到太后娘娘與陛下耳中,殿下可想過後果?」
明明是諷刺完了補一刀威脅,可他臉上卻寫滿了「我這是為了您好啊殿下」,偏魏王也好、南漳郡主也罷,怎麼都想不出話來反駁,雙雙氣得臉色發青!
狂怒之下,南漳郡主口不擇言道:「你一個站都站不起來的殘廢,也不知道是不是斷子絕孫了,以為現在替蔣慕葶說幾句話,就能揀陸鶴行不要了的破鞋?!」
陸鶴行是魏王的名諱。
南漳郡主這番話說得實在難聽,本來就幾近崩潰的蔣慕葶險些沒氣暈過去!袁雪萼趕緊上前扶住她小聲安撫——魏王臉色也不好看,但瞥了眼妻子到底沒說什麼。
「魏王妃還是慎言的好!」早就瞧不過眼的宋宜笑,搶在袁雪沛開口之前,揚聲喝道,「誰不知道博陵侯是在沙場上受的傷?!若沒他們男兒馳騁邊疆保家衛國,又豈來咱們如今的富貴安閒?!太后娘娘與陛下一直都不厭其煩的提點咱們不可忘記先人創道的艱難——王妃這樣說話,卻置我大睿百萬將士於何地、置古往今來抗胡殺敵的將士於何地、更置訓誡咱們這番道理的太后娘娘與陛下,於何地?!」
若說袁雪沛方才之言是讓魏王夫婦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話;宋宜笑這番話卻是直指誅心了!
她直接把南漳郡主罵袁雪沛是殘廢這句話,掰成了南漳郡主是在藐視全體將士、藐視太后與顯嘉帝的訓誨!
……偏「不忘先人創道艱難」,是每個上位者多多少少都會訓誨的話。
所以哪怕明知道宋宜笑面聖跟覲見太后時,壓根沒聽說過這類口諭,卻也無法否認她打著這兩位的旗號,指責南漳郡主之言不妥!
南漳郡主死死瞪著宋宜笑,那眼神恨不得活吞了她——宋宜笑冷冷與她對望,杏子眼裡滿是寒意與嘲弄。
半晌後,尚存一線理智的郡主恨恨一甩袖子:「我累了,先回去!」
魏王陰冷的掃了眼袁雪沛,又望了望蔣慕葶,才舉步追上:「我陪你!」
聶舞櫻不知所措的看向宋宜笑:她們是跟著魏王夫婦一道來的,如今這兩個人拂袖而去,那她們呢?
宋宜笑這會可沒心情管她,等魏王夫婦遠去之後,看了眼四周見除了小姑子外,都是自己人,方蹙眉道:「侯爺,方才這些話,該都讓我來說的!」
她跟魏王夫婦是正經親戚,又是女流,即使公然給蔣慕葶拉偏架,那也只是親戚之間的矛盾、後院中的風波,容易平息。至少場面上,容易平息。
而袁雪沛——袁雪沛笑著道:「大家都是太子這邊的,誰說不一樣?何況我現在不但不入仕,門都很少出,還怕得罪誰?」
宋宜笑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但袁雪沛這麼講了,蔣慕葶又還在場,她也不好說什麼,只想著待會回去就寫信,把這事趕緊告訴簡虛白。
「今日之事都因我起,牽累各位了!」蔣慕葶靠在袁雪萼懷裡哆嗦良久,到這會終於控制住心情,起身行禮,哽咽道,「以後袁侯爺若有什麼麻煩,千萬遣人告訴我!」
宋宜笑跟袁雪萼連忙回禮,又嗔她見外——袁雪沛因為膝骨盡碎,坐在輪椅上不方便起身,倒是受了她一禮,卻輕笑道:「我也是沒辦法,方才妹妹險些把我袖子都扯斷了,我要再不出來說話,今兒回去她一定要跟我生氣!」
這話當然是打趣,袁雪萼不是不懂事的人,袁雪沛如今殘廢在身,備受病痛折磨,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時候,她再擔心蔣慕葶,到底不能跟親哥哥比。方才自己出言圓場也還罷了,怎麼會去糾纏袁雪沛呢?
但現在大家心照不宣——袁雪萼還故意不依道:「哪裡有扯斷?也不過扯了那么二三十次罷了!」
「要不是我及時拉住扶手,方才簡直要被你從椅子上扯下去了!」袁雪沛笑道,「你還要抵賴!」
他們兄妹這麼一說一鬧,亭中原本凝重的氣氛頓時輕鬆起來,宋宜笑又把話題轉到占春館中的景致上——這樣說了會話,大家心情都平復下來了,才各自散去。
一出涼亭,宋宜笑猛然想起來小姑子,心裡頓時一個「咯噔」:「壞了!這女孩兒被我冷落這麼久……」
她心念未絕,卻聽聶舞櫻道:「四嫂,你方才幫了那姓蔣的小姐,待會代國姨母責問起來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