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笑擱了酒樽,帶著錦熏悄悄退席。
到了門外,撲面而來的寒氣,讓主僕兩個裹緊了裘衣之餘,都覺頭腦一清!
她這才細問:「方才給你傳話的是娘跟前的誰?可說娘找我什麼事?」
「奴婢也不知道她叫什麼!」錦熏有點尷尬道,「不過記得是王妃跟前伺候的人——至於要說什麼,她也沒講,只匆匆交代了幾句就走了!」
「是嗎?」宋宜笑聞言,眯了眯眼,若有所思道,「咱們這些日子跟娘來往太少,互相之間連親信下人都陌生了!」
錦熏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鹵莽:對方再來去匆匆,她好歹拉住了多問幾句,再跟主子稟告啊!
她不禁羞紅了臉,正要請罪,宋宜笑卻搖了搖頭,只道:「橫豎先去更衣的地方等著吧!」
她淡淡道,「該來的總會來的!」
這個時候錦熏還不知道她這麼說的意思,但片刻後,主僕兩個在更衣的偏殿裡卻沒等到韋夢盈,而是因為身孕沉重、顯得步履蹣跚的崔見憐!
「很意外?」崔見憐才一進門,陪她來的丫鬟小蠻,就立刻反手拴了門!
她搭著小蠻的手,款款走到桌邊坐了,方戲謔的掃了一眼宋宜笑,曼聲道,「明明是在等你親娘的,結果,來的卻是我?」
「衡山王太妃瞧我們母女不順眼,又不是一天兩天了,給你搭個手,有什麼稀奇的?」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錦熏此刻固然神情驚訝,宋宜笑卻依然好整以暇,還端起茶碗輕抿了口,方莞爾道,「難道你還指望,單憑一個丫鬟,就讓我以為自己是被親娘出賣了?」
崔見憐聞言,微微眯眼,片刻後才有些驚訝道:「你知道那丫鬟有問題?」
「自然。」宋宜笑將茶碗擱到桌上,撥了撥腕上鐲子,低笑道,「有道是知母莫若女,就算這段時間我跟我娘來往不多,卻也不至於被你這樣的小手段哄過去!」
——她那個親娘何等惜身!
便是眼下真有事要找長女商議,那也犯不著在宮裡匆匆忙忙的面談!否則叫人看到了,只當母女兩個明里疏遠,暗通款曲,萬一將來太子失敗,韋夢盈豈能討得了好?
不過這些話就沒必要告訴崔見憐了。
宋宜笑輕笑出聲,「我真是想不明白:你有什麼資格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與我過不去?怎麼算,也應該是你欠我,而不是我欠你,不是麼?」
「我欠你?」崔見憐喃喃重複了一句,忽然也笑了起來,笑容燦爛,眼底卻儘是冰霜,「你如今好端端的坐在這裡,竟也敢說我欠你?!」
宋宜笑冷笑出聲:「丫鬟就不是人?!」
「我當初可沒打算害你丫鬟!」崔見憐不屑的理了理袖子,「那丫鬟要不是被你這廢物拖累,又何至於會殘廢?」
「能這麼理直氣壯的顛倒黑白,你果然還是跟當年一樣不要臉!」宋宜笑袖子裡的手猛然捏緊又放鬆,輕輕笑道,「倒也難怪元宵節這樣的盛會,太后也要給你點顏色看看,叫你莫失了為人侍妾的本份!」
崔見憐聽到「侍妾」二字,面上怒色一閃!
隨即切齒道:「要說不要臉,誰能比得上你們母女?!若非你們當年將我趕回崔府,不能時時與三表哥相見,我又何至於落到現在這地步!?你們害了我一輩子,也敢說我欠你們?!是你們今生今世都欠我!!!」
宋宜笑怒極反笑:「憑你那份狠毒心思,慢說時時與陸三公子相見了,你就是成天賴在陸三公子屋子裡,他也會把你趕出去!你這樣的人,不知道你底細的人,或者被你美貌所惑;若知道,你看天下有幾個男人肯要你!」
她目光宛如淬了冰,盯著崔見憐,一字字道,「你落到今天這地步,是你自找的!你落到無論多麼悽慘的地步,也是活該!」
「那你呢?」狂怒到極點,崔見憐反而平靜下來,森然反問,「你又是什麼好東西?吃衡山王府的、穿衡山王府的、用衡山王府的,連出閣也在衡山王府——末了還要幫你那個娘打衡山王府的主意!憑什麼,你卻可以嫁得如意郎君,夫妻恩愛?」
「我道你做什麼要跟我糾纏不休!」宋宜笑聞言,卻笑出了聲,「合著是你自己沒嫁成陸三公子,瞧我出閣之後過的好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