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劍南來的,姓程,名崇峻,字慕巍。」巧沁一五一十道,「至於人,奴婢沒瞧見,聽穆大.奶奶的描述,頗為端正白皙,是家中獨子,但父母均已過世——據說父母過世前都染過病,吃了好些年藥,是以景況不是很好。」
「家境倒無妨!」宋宜笑暗想,「且不說此人若能金榜題名,斷不可能長久清貧;就說韋家也不可能不給表妹陪嫁,我也可替她添些妝奩!總苦不了表妹與她未來丈夫便是!」
她擔心的是韋嬋之前的經歷——不過眼下才只曉得韋家瞧中這程崇峻,兩邊到底談得怎麼樣了尚不清楚,所以種種設想且按下不表,只問:「大舅母想讓我怎麼個掌眼法?」
巧沁道:「韋家原本打算過兩日讓表公子出面,約那程公子到某地吃酒,請夫人去跟韋家女眷一道隱在暗處觀察。但聽說陛下近來御體欠安,想著公爺與夫人沒準需要進宮探問各位貴人,恐怕無暇。過幾天呢又是杏榜之期,是以打算等春闈過後再議。」
這時候二月都還沒到,宋宜笑聽說壓後大半個月,也覺得到時候肯定有空了,便頷首道:「回頭揀匣珠花送去韋家,給外祖母、舅母、表嫂、表姐妹們分一分!」
打發巧沁去收拾珠花,宋宜笑才從錦熏手裡接過茶碗呷了口,去毅平伯府的下人也回來復命了,說徐家怕太打擾燕國公府,特意派了個小廝跟過來服侍自家世子。
徐家此舉很有小覷宋宜笑的嫌疑——堂堂國公府,又不是上有老下有小,人多事雜顧不過來,連個伯爵世子都招呼不好,這不是主母無能是什麼?
不過宋宜笑雖然心下不喜,場面上也不好說什麼,只道:「那便領他去徐表哥院子裡吧,叫前頭的人好生招呼著!」
又叫人去廚房叮囑,「粥、熱水、雞湯一整晚都備好了不許偷懶,免得夫君或徐表哥半夜裡醒來餓著!」
這些瑣事處置掉之後,宋宜笑自己匆匆用了點飯,梳洗之後也就安置了。
次日早上她聽到動靜醒來,見簡虛白正坐在榻邊穿戴,掃一眼帳外的燈火,知道時間還早,不免詫異:「陛下才好,難道就要上朝了?」
就算顯嘉帝勤政,太后跟后妃們也會勸阻的吧?
「沒有。」簡虛白聞言轉過頭來,長睫被燈光拖出極長的陰影,只一點眸光雪亮似星子,解釋道,「只是我已經習慣了,昨兒睡得又早。」
說話間系好了衣帶,就俯身湊過來要親她——宋宜笑嫌棄的避開:「還沒梳洗呢!」
兩人嬉鬧了陣,到底讓簡虛白在她頰側偷了幾個香,宋宜笑才邊攏著滿枕青絲,邊問起顯嘉帝這回暈倒的緣故,「昨兒佳約姑姑過來,說娘的壽宴不辦了。我當時問了問陛下,姑姑語焉不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是舊疾復發。」簡虛白聞言微微皺眉,「聽皇外祖母說,皇舅少年時候曾被申屠貴妃誣衊,為了面聖自辯,於秋冬之季,在先帝寢殿外冒著瓢潑大雨,跪了四個多時辰。之後又因申屠貴妃阻撓,太醫院無人敢為皇舅診治,還是當時未下降的代國姨母求了姨父幫忙,找藉口將皇舅接出宮,尋了民間大夫,方開了藥。」
但,「一來拖延了救治良機,二來那大夫醫術到底不如太醫,所以落下病根,這也是皇舅登基之後時常召太醫陛見的緣故!」
他臉色有點陰鬱,「七年前,皇舅在御花園暈倒,封鎖消息的那次,也是這個緣故!」
「那你昨兒回來說已經沒事了?」宋宜笑之前聽婆婆說過顯嘉帝沒登基之前頗過了一段苦日子,但當時長公主只是籠統而言,所以感觸不深;這會聽丈夫講了具體的事例,才知道顯嘉帝上台後,把伊王之外的異母兄弟姐妹統統弄死,真不是沒緣故的。
這位九五至尊對代國長公主的縱容無奈,也不是沒緣故的。
她輕蹙雙眉,低聲問,「可是真沒事了?」
——七年前的那次御體欠佳,可是直接促成蘇皇后串通冀國公,拖延戰局,以期駕崩之後,好率兵奪宮的!
雖然這個消息宮裡瞞得很好,若不是簡虛白透露,生長帝都的宋宜笑壓根就沒聽說過。但能讓皇后與冀國公下定決心冒險,顯然顯嘉帝當時的危急!
如今這位皇帝舊疾復發,才過去短短一個晝夜,也不知道是真好假好?
「太醫跟皇外祖母說沒事了,料想應該是真的。」簡虛白話是這麼說,但神情卻不見輕鬆,「但接下來需要靜養些日子。不出意外的話,皇外祖母應該會勸皇舅讓太子代為主持朝政——代國姨母也會趁機推薦魏王入朝,為皇舅『分憂』!」
宋宜笑明白他擔心的地方:「太子到底年輕,未必壓得住金素客等老臣!偏裘漱霞如今步步緊逼,沒有陛下在朝堂之上壓陣,太子便是有攝政的名義,卻也難以如意!」
「還有個麻煩。」簡虛白沉吟道,「元宵宮宴那晚,崔貴妃當眾毆打暖美人,激怒了皇舅,被罰禁足。若是平常倒沒什麼,但目前卻大大的不妙了!」
顯嘉帝素來勤政,除非逢年過節,否則每天至少有半天花在朝政上,剩下的半天還要給太后請安、檢查皇子皇孫們的功課,召見朝臣宗室……然後才能顧及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