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她似想到了什麼,訝道,「不說這事兒還沒注意——算算時間,他們這贖罪之期卻也差不多了呢!只是到底四十來年過去,如今的朝中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想起他們?」
畢竟當初要給這兩家加官進爵的是睿太祖,這會的顯嘉帝,卻是睿太祖的孫輩了,可未必肯認自己皇祖父的陳年舊帳——何況沈劉兩家當初還拒絕了不是?
「就算朝中想不起來,不是還有科舉嗎?」宋宜笑笑著道,「三年之後咱們留意著,不定就有這兩家的人參與呢?」
她嘴上這樣講著,心裡卻想沈劉兩家所謂三代贖罪,未必全是為了先人受擾之故——畢竟一個家族想要長久的興盛下去,是不可能跟權勢脫離太久的。西涼沈與東胡劉都是顯赫了數個朝代的名門望族,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之所以這麼做,恐怕是不得以而為之。
「謝嫂子說這兩家世代駐守邊疆,其時的朝廷東雍不思進取,這兩家卻是僅憑己力驅逐胡虜、收復桑梓——可見這兩家不但豪富,最重要的是,他們手裡的兵權!」宋宜笑雖然對這類事情所知不多,但憑謝依人無意中透露的消息,卻也能推斷一二,「哪怕跟胡虜拼下來打殘了,卻也不容小覷!」
尤其他們還有名望——海內六閥現在已經大抵沒落,但知道的人提起來依然高山仰止,畢竟一個能夠從中古時候崛起一路顯赫到近年才沉寂下去的家族,無論如何都是值得敬佩的。
何況那會沈劉兩家堪堪以兩家之力收復了被外族侵占的故鄉,天下人瞧在眼裡,豈能不為所動?
不誇張的說,當時沈劉兩家若是登高一呼,必定應者如雲。
偏偏東雍之後,建朝稱帝的,是陸氏,不是這兩家。
所以睿太祖哪能不忌憚他們?
這兩家也許是無能為力,也許是無心,總之他們沒有跟睿太祖爭天下,亦不想被當成開國之君的眼中釘肉中刺——所以藉口贖罪,三代不入仕,估計也是三代不沾兵權,算是散去數百年來的積累,換取皇室的安心。
——當然這些跟宋宜笑沒什麼關係,是以她想想也就算了,很快又跟謝依人聊起其他話題來。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很快到了宴散之際,眾人三三兩兩的擱了箸,接過下人遞上來的香茗,都做好了辭席的準備。
這時候月燈卻忽然俯到宋宜笑耳畔,小聲道:「夫人,蔣小姐的丫鬟過來說,蔣小姐方才出去後到現在還沒回來,問您是否知曉她家小姐的去向?」
「蔣姐姐?」宋宜笑聞言微怔,道,「她剛才不是已經出去過一回,就是被咱們在假山那裡遇見的嗎?難道回來之後又出去了?」
月燈道:「正是如此——那丫鬟其實已經出去找過兩次了,只是一直沒找到。」
「你跟她說那假山沒有?」宋宜笑聽了這話,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轉了轉手裡的茶碗,小聲道,「這會離散場還有點時間,你陪她去那兒找找。」
月燈領命去了,沒過多久回來,卻稟告:「奴婢陪那丫鬟在假山上下找了一圈,不曾發現蔣小姐。又借著登高之便,把附近看了,也沒有蔣小姐的蹤跡。」
宋宜笑不禁變了臉色:「蔣姐姐不是不知分寸的人,就算要逃席,哪可能招呼都不打一個就這麼不見了人影?這會沒回來,人也找不到——卻要問問此間主人了!」
不過她跟蔣慕葶私交固然不錯,但今兒個來赴宴的卻是有蔣慕葶的正經家人的,這齣頭找代國長公主要人的事,自然不要她來做。
然而因為她到底中途出去過許久,又碰到了蔣慕葶,是以代國長公主那邊宣布散席後,卻派人把正要朝外走的宋宜笑喊住了,道是有可能需要她做個證人。
前院簡虛白得知此事,等女客都散得差不多了,索性走了進來找妻子——他才踏進花廳,一個慌慌張張的小丫鬟卻從後奔來,差點撞到他身上,踉蹌著站定之後,顧不得行禮,臉色煞白的對廳內的宋宜笑道:「宋夫人,殿下請您到暖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