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她倒是出自真心,畢竟盧氏一直以來給她的印象就是如此。
但盧氏聽在耳中卻覺得心如刀絞,心想:「顧相說的果然沒錯!有道是日久生情,大小姐雖然在宋家養到八歲,但因早先那柳氏之故,對宋家已存下罅隙,後來被韋氏帶去衡山王府撫養,韋氏怎麼可能不教她怨恨父家?她長大之後之所以對宋家客客氣氣,無非是不想被議論自己不孝,絕非真心尊敬夫君——生父與生母在她心目中,到底是生母更重要的!」
——宋宜笑如果當真對宋緣有感情,對於沒能見到生父最後一面,怎麼會反應如此平靜,甚至還主動替繼母開脫?!
她在此刻很輕易的說出體諒之語,無非是因為她對宋緣根本不在乎。
見沒見到最後一面,原也沒放在心上!
所謂的「遺憾」,也不過是輕描淡寫之語罷了!
所以,哪怕宋宜笑知道了當日谷中真相,難道就會為親爹報仇雪恨嗎?
沒準她只會幫著親娘善後!
既然如此,盧氏覺得自己沒必要跟這個繼女說下去了,只合眼道:「大小姐不怪我就好。」
接下來不知就裡的宋宜笑雖然溫言細語的安慰了她好一陣,她也沒心思回答,只沉默不語。
不過宋宜笑知道這繼母對自己親爹感情很深,倒也沒懷疑,只道盧氏是傷心太過。
「我沒福時常盡孝祖母跟前,如今爹爹才去,想必祖母正在傷心之際,是以萬不敢到她老人家面前。」半晌後,宋宜笑覺得能說的話都說得差不多了,雖然還沒其他人來弔唁,她也不想再待下去,就提出告辭,「否則萬一惹了她老人家傷心更甚,卻怎麼擔待得起?還請娘回頭代我勸祖母節哀。」
她這麼說,自是不想去見龐老夫人。
說句心裡話,宋宜笑對龐老夫人比對宋緣還厭惡些。
畢竟韋夢盈的改嫁,可以說罪魁禍首就是龐老夫人——當然從龐老夫人的角度來講,宋家三代單傳,兒媳婦生不出兒子還霸著後院不許丈夫納妾,絕對罪大惡極!
而韋夢盈見勢不妙,改嫁到王府,龐老夫人鞭長莫及,沒法為難韋夢盈,不遷怒她的親生女兒,遷怒誰?
但從宋宜笑而言,她前世今生所有的悲哀,都始於這個祖母的重男輕女。
是以如果這會死的是龐老夫人,讓她去看看宋緣她倒還願意;如今死的是宋緣讓她去看龐老夫人——她是真沒那心情!
正好帝都上下都曉得宋家大小姐同嫡祖母龐老夫人命格不合,祖孫不宜相見,倒是省了她另外找理由。
只是宋宜笑不知道,她這會這麼做,在盧氏看來,越發的失望:「宋家再對不起這位大小姐,終究是骨肉之親!生身之父才逝,卻連去看一眼祖母都不肯——大小姐她,對宋家到底有多麼疏遠?真難為她這兩年對我客客氣氣了!怪道夫君從前對我說,大小姐根本不想同我們來往!」
這樣想著,她心裡的那個念頭越發堅決。
但在宋宜笑面前絲毫不露,只輕輕點頭,表示會把她的話帶到。
宋宜笑一無所知的告別了繼母,登車出門,尚未回到燕國公府,卻在半路被衡山王府的下人攔住去路:「夫人,王妃娘娘請您去王府一趟,有要事與您商議!」
「如今先帝大行,娘尋我能有什麼大事?」宋宜笑在馬車裡聽到,頗覺意味索然,心想,「多半也是聽說了爹去世之事——只是這件事情她現在有什麼好關心的呢?」
果然到了衡山王府後,韋夢盈遣散下人,獨留了女兒說話,連寒暄的心思都沒有,直問:「你才去弔唁了你爹?怎麼樣?」
「不過是那樣。」宋宜笑漫不經心道,「三妹妹跟四弟都太小了,只繼母同二妹妹在那邊守靈,瞧著怪冷清的。」
韋夢盈沉吟道:「你繼母可同你說什麼?」
「繼母這會傷心的跟什麼似的,哭都哭不出來了。」宋宜笑道,「能同我說什麼?我倒同她說了許多節哀的話,畢竟二妹妹她們還小,沒了爹,可全賴娘支撐門庭了——只是繼母聽沒聽進去,可就不好說了。」
「這樣啊?」韋夢盈若有所思道,「你在那裡的時候,都有些什麼人去弔唁?」
「一個都沒有呢。」宋宜笑道,「娘您忘記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嗎?各家入宮弔唁哭靈都來不及,哪可能跟平常一樣,接到消息就立刻去宋府?我算著估計得到傍晚才有人過去吧?好歹得從宮裡出來。」
韋夢盈「嗯」了一聲,又問:「你可見到你祖母?她說了什麼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