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她做什麼?」宋宜笑感到親娘今日頗有些莫名其妙,須知韋夢盈平常對龐老夫人的稱呼,大抵都是「老不死」或者「老東西」,如今龐老夫人遭逢喪子之痛,韋夢盈怎麼也該幸災樂禍——而不是現在這樣心事重重啊?
「你沒有看到她啊?」韋夢盈聞言,頗為失望,有些埋怨道,「好歹你親爹死了,這種時候,作為嫡長孫女,怎麼能不去看望一下嫡祖母?真是我一句話不叮囑你就要做錯,明後日你再去一趟宋府,好歹把場面功夫做周全了!」
「娘您忘記了?」宋宜笑不以為然道,「我當初在衡山王府出閣,沒有回宋府去出閣,就是因為我命格衝撞了祖母——這會爹沒了,祖母肯定傷心萬分,我要再去見她,萬一轉過身來她有個三長兩短,還不都得說是我克的?您說我沾這樣的麻煩做什麼?」
又狐疑道,「再說了,娘您平常不也覺得,沒必要理會祖母的嗎?今兒個怎麼反倒催我去見她了?您又不是不知道,祖母見了咱們娘兒兩個,什麼時候有過好話?現在這眼節骨上,我到她跟前,那純粹就是去受氣的!」
「我還不是替你擔心?」韋夢盈聞言心頭一驚,忙掩飾道,「怎麼說也是你親爹——誰叫時下講究百善孝為先呢?你說你都扮了這許多年識大體了,若在這兒功虧一簣,划得來麼?」
宋宜笑怎麼也想不到,親娘是因為弄死了親爹,所以才這樣緊張想打聽宋家的反應,是以聽了這解釋後倒沒再懷疑——她當然也沒全信韋夢盈的話,只以為親娘同親爹到底是少年夫妻,憑心而論,宋緣無論才華、容貌、談吐、對韋夢盈的上心程度,都在衡山王之上,韋夢盈拋棄了他歸拋棄了他,心中對他還有些余情未了,倒也不奇怪。
所以也沒再追問,只道:「明後日我當然還會去宋府,不過勸一勸繼母,哄哄二妹妹倒也還罷了。至於祖母那邊,我是絕對不會主動去的,難為從前在她那兒受得氣還不夠嗎?我如今可不耐煩去看她臉色!」
韋夢盈本來還想再勸勸女兒——但轉念一想,龐老夫人的娘家早已沒什麼人了,如果老夫人知道了什麼,想報復自己的話,哪怕有顧韶之助,沒理由不把盧氏的娘家拉上船。
畢竟衡山王府乃是老牌宗室,顧韶縱然已有權傾朝野之勢,想在沒有足夠理由的情況下動一個宗室王爺,也不太可能。
到底新君才登基,正需要籠絡人心,如何肯貿然得罪在宗室里頗有地位的衡山王府?
如此宋家與顧韶想替宋緣報仇的話,必須多拉幾個幫手才穩妥——而盧氏一向沒什麼心機,倘若曉得真相,在宋宜笑面前哪能不表露出來?
對於自己這個大女兒的城府與眼力,韋夢盈還是很信任的:畢竟她自己在這個女兒手裡碰的釘子就不少。
這麼看來,宋家應該還不知道?
至於說宋緣作為宋家的頂樑柱,就那麼死在野外谷中,宋家為什麼沒有大鬧起來——韋夢盈思來想去,覺得這可能同宋緣的那個同謀有關係。
「也不知道那個沒露面的人是誰?」她暗暗想到,「金家?崔家?博陵侯?韋家?還是誰?!」
……坑過的人太多,韋夢盈這會一時間也無法確定,究竟是誰同宋緣勾結,想要害自己性命了!
「你說的也有道理,既然如此,那你自己看著辦就好,我就不給你操心了。」韋夢盈覺得自己需要一個人好好理一理,儘早把這個人找出來做掉——也沒心思再留女兒了,道,「聽說近來女婿常常不在府里,你一個人忙裡忙外,可要注意保重,別累壞了!」
「謝娘關心,我會的。」宋宜笑見狀,點了點頭,端起茶水呷了口,也就告退了。
接下來她一邊入宮哭靈,一邊去宋家弔唁了幾回——臣子的後事不能跟國喪比,尤其宋家人丁單薄,也拖不起,是以只停靈了七日也就入葬了。
由於異母弟弟還抱在手裡,宋緣又是三代單傳,許多事情盧氏一個人辦不來,只能求助於已嫁的宋宜笑。宋宜笑也不好推脫,這裡那裡跑的,好不容易讓親爹入土為安,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
而龐老夫人始終沒露面——宋家對外說是老夫人悲痛過度,起不了身,且也看不得兒子的後事,所以一直養在房裡。
龐老夫人青年喪夫,老年喪子,還是獨子,遭遇之悲慘,人世間也沒幾件事情比得過了。
雖然說宋緣留下了一個宋宜耀,可孫子哪有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親近呢?
尤其宋緣狀元出身,剛剛謀取外放,是被顧韶期許將來可以位極人臣的人才——這麼個本來足以振興門庭的子嗣,正值壯年說沒就沒了。宋宜耀往後能不能比得上親爹的成就且不說,照眼下小孩子的夭折情況,他能平安長大,把江南堂的血脈傳承下去,就不錯了。
這樣的局面,龐老夫人再傷心難過都不足為奇。
宮裡的太皇太后與蘇太后,可不就是個例子?
宋宜笑不厚道的覺得很慶幸:碰不到這個祖母就好啊,否則龐老夫人哪怕是眾目睽睽之下拿她當出氣筒,她一個做孫女的能怎麼樣?
平常時候興許還有人幫她說話,這種時候大家肯定是眾口一詞的勸她忍耐:得體諒嫡祖母的喪子之痛嘛!
……宋緣入葬後,國喪停靈也停了半個月了,雖然皇帝的後事仍未結束,但帝都上下都漸漸習慣,卻是安定下來。
就在此時,緊趕慢趕的簡離芝一家終於抵達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