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韶卻也不替皇后分辯,反而點頭道:「皇后此舉,確實有失一國之母的風範!」
他這麼講,倒讓端化帝有些愕然,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之後,才道:「未知顧相以為,朕該如何處置皇后?」
「臣以為,皇后觸犯七出之條。」顧韶想也不想就道,「該如何處置,當由陛下欽斷!」
「……」端化帝半是無語半是惱怒的瞪了他一眼——嫉害側妃,確實可算犯了七出中的嫉妒之條,問題是,尋常人家主母打殺了一個良妾,也未必一定會下堂呢,何況是中宮?
尤其太子現在還是皇帝膝下唯一的男嗣,衝著這一點,端化帝也不可能廢后啊!
「皇后到底是朕的結髮之妻。」等了半晌,見顧韶沒有遞梯子的意思,端化帝只能自己圓場,「何況太子年紀也大了,總不能為了一個庶人崔氏,落了太子生母的臉面。」
顧韶卻道:「但七出之條並非小過,陛下若是因為太子對皇后輕輕揭過,萬一皇后此後再犯怎麼辦?臣聽說陛下已有充實後宮之意,此事之後,這後宮之中比庶人崔氏更為美貌、更得陛下之意者,可不是一個兩個!到那時候,這宮闈恐怕就要亂了啊!」
端化帝再次狐疑的看了他一會,才試探道:「顧相這麼說,可是有什麼好提議?」
「臣以為不如讓皇后臥病些日子,待新人入宮之後,擇其賢者代掌後宮之權。」顧韶道,「如此皇后有了人牽掣,自不會再貿然對妃嬪下手!」
「這倒也是個辦法。」端化帝疑惑的看著他,「只是……顧相以前不是一直為皇后說話的嗎?怎麼這回竟勸朕對付起皇后來了?」
顧韶聞言,正色說道:「陛下誤會臣了!臣以前之所以為皇后說話,那是因為不知皇后對庶人崔氏做的事情,而帝後和諧,本是國家吉兆!臣自然希望,陛下與皇后恩愛和諧!如今既知皇后有負陛下之望,臣又怎麼可能包庇皇后?畢竟,臣受先帝託付,忠心的,從來都是陛下,而不是皇后!」
端化帝聞言頗為唏噓:「朕現在可信任的,大約也只有顧相了!」
只有我?
顧韶心下暗道:看來燕國公到底也受了其妻拖累啊!
……這番話不久後傳到了衛家,衛丕氣急敗壞的趕到書房去見衛溪:「爹!顧韶簡直欺人太甚!」
「出去!」衛溪轉過來,看著兒子面紅耳赤心急火燎的模樣,一挑眉,卻指著門外,「退到庭院外,重新進來——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瑞羽堂子弟,自該有衛氏嫡支該有的風範與氣度!你這遇見點事就慌慌張張的樣子,跟外頭那些常人有什麼兩樣?!」
衛丕幾欲吐血,但被父親嚴厲的目光瞪著,只得怏怏道了句:「是!」
轉身出門,走到月洞門外,整理好衣冠,以不疾不徐的步伐邁入院,穿庭過戶,緩步過迴廊,至書房門口請示:「爹?」
「進來吧!」衛溪這才哼了一聲,示意伺候筆墨的小廝,搬了張繡凳放到自己書案之側。
衛丕按捺住抓狂的心情,行禮之後,依著父親的示意落了座,又暗暗提醒自己語速不能快,這才道:「爹,剛剛接到的消息,顧韶進宮面聖,提到皇后,竟說皇后犯下七出之條,要陛下決斷!」
「陛下因太子不肯廢后——本來事情到這兒已經可以大事化小了,偏偏顧韶又說,若不罰皇后,恐怕皇后不肯悔改,以後再犯!」
「竟建議陛下收皇后六宮之權,分與即將入宮的新人!」
衛丕憤然道,「這不是欺人太甚,是什麼?!」
沒了宮權的皇后,那算什麼皇后?
新進妃嬪必定因此藐視中宮,而中宮失去了威嚴,又如何震懾那些有意銘仁宮的野心?!
這等於把太子推到風口浪尖上了!
「這老匹夫!」衛溪聞言,也皺眉罵了一句,不過語氣里其實沒有多少惱意,道,「他這是報復咱們家逼他出頭了——不過你倒不必很擔心皇后跟太子,皇后即使沒了宮權,獨居宮中,自保的能力肯定是有的。至於太子,顧韶怎麼可能不看好了自己的學生?他這麼做,卻是讓皇后母子從此離不開他的扶持了!」
本來衛皇后雖然也很看重顧韶,但帝後恩愛,太子既嫡又長,顧韶對於太子登基,雖然有一定助益,卻也沒到起決定性作用的程度。
但現在,皇后即將失去宮權,端化帝卻要廣納妃嬪。
這些新人進宮之後生下皇子,豈能人人安份,不思進步?皇后母子不想被炮灰,可得緊抱住顧韶這條大腿了!
如此地位高下發生轉變,對顧韶固然是件好事,對皇后母子,對衛家,可就是個悲劇了!
衛丕所以急道:「爹,這些我都知道!我就是想問您,顧韶都這樣算計皇后母子了,難道咱們還是看著不管嗎?!」
實在忍不住,又繼續道,「之前您說皇后禁足這事,咱們不便出頭,所以要讓顧韶去辦!結果顧韶卻趁機坑了皇后母子,還有咱們衛家一把——可見這外人到底是靠不住的!皇后母子有難,歸根到底,還是得咱們自己家出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