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今年尚未束髮,再聰慧懂事,想主持調查一位王叔派人刺殺另一位王叔這麼複雜的事情,也是力有不逮的。
衛家急於把他推到前台,不問可知,是為了讓他登基提前刷名望能力了。
但太子的老師顧韶,卻是要保端化帝的,他當然不會同意,所以推出了何文瓊。
顧韶之所以選擇何文瓊,其實也是委婉的敲打衛皇后了:何文瓊的孫女何修儀乃九嬪之一,雖然入宮日子短,但將來未必沒有生下皇子分寵的可能。
他這是讓衛皇后收斂點——這也是顧韶不知道太皇太后已經給了衛蘇兩家密旨,這兩家現在正卯足了勁兒篡位,哪有功夫玩什麼來日方長?
「不過太子到底年紀小了點,而且衛家素來低調,眼下忽然開聲,應者寥寥,大部分人還是支持顧相的。」簡虛白皺著眉,說道,「陛下也傾向於顧相——所以後來衛家又改了口,說何文瓊一直都是主持兵部的,這種跟刑部搭邊的事情他哪裡做得來?還不如讓顧相自己上。」
宋宜笑問:「那後來呢?這事最終著落在誰頭上了?」
其實這件事情涉及到宗室,因為庶人陸鶴浩被貶之後,宗正令之位至今空懸,按照肅襄二王的身份,按說眼下應該端化帝親自過問的。
但一來早前天花之事中,端化帝流露過想早日剷除肅襄二王這兩個心腹大患的念頭,皇帝這會親自坐鎮,最後若肅襄二王悲劇掉了,難免被野史記個謀害手足、對先帝食言的污點;
二來則是顧韶這個總策劃人對端化帝的能力不信任……
「自然是顧相。」簡虛白此刻就說道,「其實我看顧相自己也是這個打算,這件事情落其他人手裡他都不會放心,包括陛下!」
宋宜笑思索了會,說道:「只怕這也是衛家的目的,畢竟衛家現在肯定也是巴不得肅王有個三長兩短才好!現成顧相這把好刀在,不用白不用!」
她說到這裡,沉吟了一會,悄悄道,「那你說,咱們到底向著誰才好?」
「太子與肅王各有優勢也各有弊端。」簡虛白這兩日顯然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了,聞言嘆道,「原本我以為還有點時間,還可以慢慢考慮。誰知局勢說變就變——眼下竟是根本不容人多想了!」
唏噓了幾句之後,他有些猶豫的說道,「如果……如果我選肅王,你會不會反對?」
「你是說長興嗎?」宋宜笑想到自己對晉國大長公主的懷疑,低頭掩去眼中一閃而過的陰霾,說道,「我確實對她有些擔心,不過蘇太后跟肅王瞧著都是明理之人,而且聽說長興這段時間以來的性情也改了不少——這些年過去了,咱們的第二個孩子明年也會落地了,總不可能說她還惦記著你吧?」
簡虛白先調侃了一句:「這話說得仿佛這短短三五年光景,我就人老珠黃了似的!」
繼而正色道,「長興這兩年確實改了很多,比以往懂事了不少。不過老實說,她這種改變,很多時候也是不得不改——是以一旦肅王登基,她會不會故態復萌,都不好說!咱們都是想好好兒過日子的人,若有個老是惦記著咱們家的在那兒打主意,也實在煩!」
宋宜笑抬眼訝道:「但她是肅王的同胞姐姐!若咱們要站在肅王這邊,總不可能動她吧?如此就不怕蘇太后跟肅王在事成之後替她報仇嗎?」
簡虛白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道:「其實我選肅王,主要是為了二伯母。」
他神情有些寂寥下來,「自從二伯母被抬回晉國大長公主府之後……換了幾個太醫都說情況不是太好。倘若局勢拖上些時候再有如今這樣的變化,二伯母好歹靜養了些日子,但有噩耗,也還能指望她靠著從前的底子撐過去。但現在……」
現在晉國大長公主的情況,哪兒受得了打擊?
一旦肅王悲劇,即使端化帝信守諾言,留下聶舞櫻的性命,到時候聶舞櫻到生母跟前一哭訴自己的命苦,估計晉國大長公主一急一痛之下,直接就交代掉了!
「不過現在肅王的處境頗叫人擔心。」宋宜笑對於丈夫這樣的選擇,其實也是早有預感,畢竟她說服簡虛白拋棄端化帝的引子,就是太皇太后,而簡虛白既然重視長輩,又如何會忽略被他喊了近二十年「娘」的人?
宋宜笑本身在太子與肅王之間還在徘徊不定,眼下丈夫提出選肅王,又暗示會解決掉長興公主這個隱患,她這會也不好說什麼,只提醒道,「陛下登基已經兩年多了,顧相一直沒有對肅襄二王做什麼,如今猝然發動,必是雷霆一擊!肅王想過關,只怕會很艱難!」
簡虛白道:「你方才不是講,蘇稚詠說,這事兒蘇家自會應付?既然如此,咱們瞧著就是了。我雖然不大喜歡蘇稚詠,不過卻也相信他不是信口雌黃的人。」
說到這兒眯了眯眼,「畢竟是青州蘇。」
「畢竟是青州蘇。」半晌前的富陽侯府內,姬紫浮卻也在不無嘲諷的說蘇少歌,「眼下這局勢,說是要拉攏燕侯府,結果我巴巴的替你把人哄了過來,你轉頭一句『宋奶奶看著就是』,倒仿佛專門請宋弟妹過來聊個天似的了!只是二哥既然如此能耐,又何必拉上我們這小小的富陽侯府呢?」
蘇少歌聽了這話,並未動怒,只用古怪的目光看著他。
一直看到姬紫浮下意識的皺了眉,他才淡淡道:「我本來沒打算讓宋奶奶就這麼看著,是想請她幫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