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這兩年漸漸曉得,自己的聖眷是有內情的,但先帝顯嘉在世時,對他一直很好,舅甥之間總也有些真心情份在。
所以哪怕此事對於燕侯府其實不算壞事,想到那個英明一世的皇舅,簡虛白仍然覺得心氣兒不順——那麼厲害的先帝,怎麼就挑了端化這麼個繼任者呢?
事情過去一整夜了,簡虛白心緒仍然沒有完全平靜下來,嘿然說道,「我也真不知道要怎麼說這位陛下了!堂堂天子,先帝手把手教了多少年的人,被人設計到這地步都不自知——他這哪是丟自己的臉,他丟的根本就是皇舅的臉!不但是為了慶王之事,更是叫以後的人都議論,說皇舅專心專意教了一輩子,竟就教了這麼個東西!」
怨不得簡虛白這會語氣激烈,之前,哪怕是在宋宜笑的逼問下,他作出了抉擇,但實際上,他心裡對端化帝還是懷著愧疚的。
可這回皇帝實在太讓人失望了!
如果是一個普通人,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被設計跟父親的小妾生下孩子,簡虛白多半會覺得這人乃是受害者,設計他的人,才是罪魁禍首。
但端化帝不是普通人——他是皇帝!
如衛皇后教導太子的那樣,天子身系舉國的社稷民生,如果天子自己尚且軟弱,拿什麼去庇護他的子民?!
端化帝作為顯嘉帝精心栽培多年的繼任者,君臨天下,卻傻到這地步,這叫底下人怎麼對他有信心?!
宋宜笑看出丈夫動了真火,忙安撫道:「本來咱們也是希望帝座上換人的,他這麼做了,等若是給咱們幫了忙,何必還要生氣呢?」
又執起壺,給他面前淺了一層的茶水添滿。
見丈夫端起茶碗吹了吹茶沫,呷了幾口之後,神情舒緩了些,才問,「這事兒……昨天後來是怎麼收場的?」
「都這樣了還收什麼場?」簡虛白聞言,才壓下去的火氣頓時又有上沖之勢,不過怕妻子擔心,到底勻了勻氣,嘆息道,「當時殿裡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最後只指著皇外祖母與顧相拿個主意。」
而這兩位,包括被認為是主謀的太皇太后,其實心裡也是亂七八糟的。
所以被盯了問了半晌之後,竟都是一言不發!
簡虛白說到這裡,露出複雜之色,「最後,倒是陛下自己開了口,讓大家散了,說天色已然很晚,過了往常散宴的時辰了,若眾人再不出宮,家中必然擔憂。」
本來皇帝失德到這種地步——重點是這個皇帝的威望不足以壓下群臣——臣子們是不可能被這樣輕易打發的,但顧韶跟太皇太后當時也是失魂落魄的,最終附議了端化帝,而除了幾個性急的臣子當場表示了反對外,其他人都知道,這件事情鬧得這麼大,根本不可能大事化小。
而且無論端化帝還是太皇太后、顧韶,都沒給他們下封口令,可見包括端化帝自己在內,都知道這事不可能抵賴的。
如此即使他們昨晚依言散去了,端化帝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終究要給出一個交代的,倒也確實沒必要當場咄咄逼人——畢竟這情況哪怕是端化帝的鐵桿,也知道這位皇帝估計是不可能在帝位上坐下去了。
那麼他們哪能不斟酌一下新君的人選?!
宋宜笑沉吟道:「昨兒個你帶了徐表哥回來議事議了一晚上,不知道可有什麼章程?」
燕侯夫婦琢磨新君的時候,臉色煞白的衛皇后,正不顧宮人阻攔,強闖進宣明宮的寢殿:「陛下,事已至此,還請陛下給妾身母子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