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簡虛白等人陪了一晚上,都被大長公主強令去休憩了,只有佳約守在病榻畔。
佳約聞言猶豫片刻,委婉道:「但現在肅王殿下已經進了帝都,且曝露在群臣面前。若這時候將景敏縣主從燕侯府送去占春館,會不會……擾亂了肅王殿下那邊的計劃?」
本來佳約就因為裴幼蕊之前試圖報復簡夷猶的舉動,對她存了些看法,現在的大位之爭,晉國大長公主的親生骨肉里,聶舞櫻、簡虛白全部都被卷了進去,相比之下,裴幼蕊到底不是晉國大長公主生的——佳約不免覺得,很沒必要在這個時候,為了一個義女,亂了親生骨肉們的謀劃。
但晉國大長公主只虛弱道:「照本宮說的去做!」
頓了頓,她復嘆了口氣,「若非當初本宮沒幫幼蕊把好關,以為那賀樓獨寒是個好的,幾乎是攛掇著她應下這門婚事,這孩子現在又怎麼會淪落到現在這樣東躲西藏的地步?!」
大長公主不是愛炫耀金枝玉葉身份的人,私下跟左右心腹說話時,鮮少自稱「本宮」,一旦這麼做了,說明她已經下定決心,是不想再聽勸阻的羅嗦了。
佳約沉默了會,低聲道:「只怕景敏縣主不能體會殿下的一番苦心,只道殿下是怕她拖累了燕侯府。」
「我又不求她感激。」晉國大長公主也沉默了片刻,才悲哀的說道,「原本我待她好是為了什麼你也是曉得的,只要她好好兒的我也就心滿意足了——她要是當真有個三長兩短,你說我不久之後到了地下,要怎麼同……同裴家交代?!」
……而這時候,宋宜笑也抱著「萬一義姐認為我們在趕人可怎麼辦」的擔憂,字斟句酌的同裴幼蕊說明了晉國大長公主的打算:「……義姐覺得呢?」
她現在其實覺得挺為難的,因為她也好,簡虛白也好,都沒有怕裴幼蕊拖累他們的意思。
如果晉國大長公主現在就在這兒,那麼宋宜笑自會跟這位長輩好好溝通,說明情況,請她不必為燕侯府擔心——但現在大長公主不在——而且宋宜笑了解自己的丈夫,簡虛白肯定也跟大長公主表過態,不介意裴幼蕊在燕侯府里藏身。
之所以還是遣紀粟回來說這件事情,估計是沒能拗過晉國大長公主。
從大長公主昨晚病情加重之後,只召見了簡虛白而沒有召見宋宜笑這點來看,簡虛白勸不住的事情,宋宜笑去了也沒用。
何況病中的長輩,即使提出來的要求不大近人情,做晚輩的也多半是違背不了的。
所以她現在也只能硬著頭皮來說這話了。
「既然是娘的意思,那我當然不會違背。」裴幼蕊聽完之後,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淡淡道,「那我現在就收拾東西起程?」
宋宜笑忙道:「不必這樣急——二伯母的意思,只是怕您跟她一塊出發惹人注意,可不是催您馬上動身!」
「早動身晚動身那還不都是一樣?」裴幼蕊撫了撫袖子上的褶皺,要笑不笑的說道,「反正我之前來的時候什麼都沒帶,這會子兩手空空去了占春館,料想那邊也不會什麼都不給我,是吧?」
宋宜笑聽出她是生氣了,這也難怪,被丈夫牽累成逃犯已經夠悲催了,好不容易回到弟弟弟媳這兒,沒過兩天安生日子,就又要被要求離開,別管讓她走的話說得多麼好聽,實質上總是趕人——裴幼蕊心裡的滋味可想而知!
「其實二伯母是真的病情加重了。」宋宜笑心頭糾結了會,說道,「昨兒個太晚了怕您擔心所以沒來打擾,昨晚是二哥親自過來喊的門,夫君連夜過去大長公主府那邊候著,守到今早遞了消息來,說是二伯母除了想見夫君外,還想見您。」
裴幼蕊起初只道所謂晉國大長公主病情加重是哄自己離開燕侯府的話,此刻聞言,才微微變了臉色:「娘現在如何了?」
「我沒有過去,也不清楚具體情況,紀粟帶回來的消息……」宋宜笑蹙起眉,沉吟了會,才道,「就是還得靜養罷!不過,二伯母今年以來,大部分時間,都在靜養了。」
言外之意,晉國大長公主的病情確實不容樂觀,因此思念晚輩,包括義女在內,也是真心實意,絕不是單純的嫌棄義女會牽累了燕侯府。
裴幼蕊沉默了會,才道:「我方才的話,你不要往心裡去。其實你們本來也沒義務為我做什麼,當初甲十一把我送過來時,你們沒有任何意見就收留了我,原是我欠你們的。現在要我離開,也是理所當然。何況帝後那邊要是知道了我在這兒,不僅僅對你們不好,對我自己也沒什麼好處的。娘的安排很對,我不該留在這裡,一旦被發現,必是害人又害己。」
她抬手止住宋宜笑要說的話,「所以,你只管去安排送我走的人手車馬罷,我馬上就收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