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裘漱霞為首的蘇家派自然是一口否認:「肅王殿下與襄王殿下從前是血脈兄弟,現在亦是堂兄弟,既有血親情誼,又無遠近恩怨,且襄王妃與肅王妃乃是姨表姐妹,論情份比其他兄弟還要親近,肅王殿下何以會謀害襄王殿下?這根本就是刺客胡說八道,意圖挑起皇家手足之間的自相殘殺!」
裘漱霞又說,「這起案子當時是顧公親自辦的,誠然顧公名滿天下,論眼光論城府非常人所能及!但有道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顧公親自教養出來的弟子,賀樓獨寒,不就是個例子嗎?顧公能在賀樓獨寒的問題上錯一次,焉知不能在此案上再錯一次?」
這話說得衛家這邊氣得幾欲吐血,衛溪鐵青著臉親自出馬:「裘侍郎滔滔不絕端得是好口才!然而堂堂王爺遇刺,又不是無關緊要的小事,豈容你信口開河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他冷笑,「難道裘侍郎自從去了刑部,就是這麼辦案的?!難怪當初襄王殿下遇刺之後,顧公放心不下你這個刑部侍郎,不得不親自出馬!」
「刑部斷案自然是講證據的!」裘漱霞嘿然道,「問題是,此案所謂的證據,哪一件禁得起推敲?只憑區區刺客之言,就要治堂堂王爺之罪,天底下竟有這樣顛倒尊卑的道理嗎?!」
他斜睨了眼衛溪,「改天若冒出個鄉野村婦,當街說衛尚書你始亂終棄,我刑部是不是也該立刻二話不說把尚你拿下獄治罪?!」
又說,「何況說起來,肅王殿下沒有刺殺襄王殿下的理由,倒是昨兒個才復了王爵的那位,早先既然對襄王殿下的岳父岳母兼姑父姑母下了毒手,焉知會不會抱著斬草除根的目的,繼續對襄王夫婦下毒手?!所幸天可憐見,襄王僥倖生還——所以如果宗正寺要為此拿人的話,那麼那位才復王爵的主兒,也該下獄去好好的交代交代,這些年來他利用陛下的信任與不察,到底坑過多少手足骨肉?!」
他這話顯然是要把襄王遇刺案跟梁王復爵聯繫到一起了!
衛溪自然不可能讓他如願,當下就道:「之前賀樓獨寒刺殺太子後,不曾提及顧公半句,但顧公依然不顧自己位高權重,為國之棟樑,立刻自縛,主動入獄,以全國法!至今人在詔獄之內,彰顯皇皇之律!而襄王遇刺更在太子遇刺之前,刺客明言受肅王所使,昨日宗正少卿前往肅王府拿人卻依然受阻——古話說的好,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肅王卻如此輕賤國法家規,根本就是拿《大睿律》當兒戲!」
「論長幼,顧公年過花甲,肅王卻不及雙十;」
「論尊卑,顧公乃太子之師、國之宰相,無論品級還是地位,均不在肅王這個王爺之下!」
「論於國於民,顧公受先帝之託,為陛下輔政,自為相以來,兢兢業業,夙興夜寐,大睿至今昌盛繁華,顧相功不可沒!」
「而肅王殿下呢?除了托體先帝,承恩肅惠王之外,有何功勞於國?有何功勞於民?」
「作為宗室子弟,肅王出世至今,享盡天下黎庶供奉,終日錦衣玉食,不思為國為民出力,反倒視國法為無物,驕縱輕狂,恣意傲慢,跋扈無禮……簡直就是皇室之恥、宗親敗類!」
「顧公年長位高,於國於民均有功勞,尚且不敢因此自恃,違法亂紀!」
「反倒肅王年幼,無寸功於國民社稷,竟視律法道義為無物!」
「這根本是成何體統?!」
「依本官看,不但應該立刻將之下獄嚴查其是如何指使刺客刺殺襄王的,更該廢去其王爵,以彰國法堂皇,刑律威嚴!」
雙方唇槍舌戰,你來我往,從早上吵到傍晚——中間連午飯都沒吃——最後看天色將晚,宮門將閉,這才意猶未盡的暫時休戰。
這天吵下來的結果對於雙方來說當然也是不太滿意的:蘇家死活不同意讓肅王下獄,更不要說削掉肅王的爵位了,但衛家抬出顧韶主動入獄的這個例子,堅持要求肅王尊敬國法,不要做給皇室子弟丟臉的事情!
最後雙方一步步妥協下來的結果是:
肅王從即日起禁足肅王府,隨時接受宗正寺以及相關之人的盤查,直到證明他與襄王遇刺無關,方能恢復自由行動。
作為衛家讓步的交換,蘇家同意陸鶴浩恢復王爵,而且承諾接下來不會再針對這件事情做文章——當然只是在朝堂上不提此事,至於私下裡,蘇家做了會承認嗎?
「沒辦法,這件事情是顧韶的手筆,之前肅王殿下還沒回來,我們已經派人跟襄王那邊接觸多次了,無奈襄王始終沒有合作的意思。」散朝之後,裘漱霞照例到冀侯府來匯報兼問計,很是抱怨了一番這回對衛家讓步太大,蘇伯鳳給他解釋,「依我們的人觀察,襄王未必對我們開的價碼不動心,只是他交給顧韶的把柄太大,所以不敢違背顧韶。」
「估計襄王這會懊悔極了!」裘漱霞哼道,「那個時候,他還以為端化小兒已經贏定了吧?」
不然襄王怎麼會跟顧韶配合坑肅王呢?
誰知道風雲變幻如此迅速,襄王剛剛向端化帝投誠不幾日,聖壽節上一道驚雷,端化帝自己落入了身敗名裂的處境,倒是肅王,兜兜轉轉的,重新有了踐祚的希望!
襄王現在的心情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