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茫然了一段时间,甚至停掉了那段日子所有的工作。我想我得给自己一点时间。
然后我逐渐清醒。看似从未沉睡,这一朝却像封印多年。
而清醒过后的我再看这个世界,陌生的令我害怕。
我终于能看懂这人情冷暖,也终于明白过去的自己有多么愚不可及。
纪清冶似乎是算好了时间般给我打来了电话,术后问候过后,他突然问我:你愿意用你的天赋来帮助我们吗?
我一开始不懂,后来他细细跟我解释了一遍,最后他说了一句让我心动的话:司锦卿也是这里的一员。
我的呼吸一滞,怔了好久。
却最终还是没有立刻答应他。
直到某天我又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里的人和我说:我诚挚的邀请你的加入。我是他们的领头。
他和我说了一些事情,也跟我聊了很多,最后我答应了下来。
不久后,我借口工作飞去欧洲和纪清冶在机场汇合,也见了那个传说中的领头。我和他们签署了协议,正式加入了他们。
那时的我居然还在沾沾自喜,我好像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走进了司锦卿背后的世界。
录入我的个人信息时我需要给自己的行动冠一个代号。
我突然想起有一年辛由的冬天没有下雪,阳光明媚灿烂,他在我的书页上写下的一个单词Apiricty。
冬日暖阳。
不过后来我慢慢崭露头角后他们并不喜欢叫我Apiricty,更多人叫我Redeemer。
我开始有自己的势力和任务。我故意将自己的行程安排的很满,利用一些小手段次次都安排在自己下一次任务要到的地方。
我逐渐变得强大,任务也得心应手起来。开始能保护我的阿轸,在背后悄悄帮助父亲还清债务。
可即使这样,我发觉自己在面对司氏时,仍是不知所措。
我没有家族,也无法不负责任的将他带出那个和他连着血脉的牢笼。
可我得救他。
这时,司锦瑟找到了我。
她如同上一次般照样一见面便对我恶言相向,而彼时的我,已经不再把这些恶意放在心上。
最后离开时也只是告诉她,我会想办法离开他。
若是我身体康健,多少年我都能等他,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可我寿命短暂有限,无法在他功成身退后陪他暮雪白头。与其如此,不如现在就放手。
他还没有非我不可,他会遇到更好的人,渐渐将我遗忘在时光一隅。
离开他,就能救他。
我心里明白。
所以我想了一个糟糕透顶的方法。
我用纪清冶在辛由的关系,找到了同样被家族束缚着的迟家小姐迟北柠。
期间种种都是让纪清冶的一个朋友代劳的,而我像个胆小鬼,躲在幕后操控着,却不敢露面。
于是就这样,我为我的心上人亲手挑选了一个未婚妻。
不过他不知是因为在顾虑什么,一开始其实是拒绝的,而恰好这时,司家对他和我的压迫更深了一层,他无法,只能被迫答应,却在答应过后还要和迟北柠划出一道清晰的界限。
我并不能预知未来他会和谁在一起,迟北柠也好,别人也好,总之绝不会是我。
毕竟我和他分开是必然结果。
所以我除了失落之外也不敢再有什么别的情绪,是我亲手将他推出去。
和他分开后我如约逐渐和他疏远。
我开始天南海北的走。利用明面上的工作关系,去做各种任务。
也就是在这几年里,我名声大噪,短短五年内驰骋整个欧美非亚。
慢慢的,除了国内一些内部人员知道Apiricty是Redeemer之外,没有人再在乎Apiricty是谁,这个代号渐渐被人遗忘。而Redeemer不再只是一个普通代号,慢慢变成了一个含着十足威慑力的形容词。
我是红区的人,我非黑非白亦正亦邪,掌握过一栋楼的生死,也曾用一双手拯救过一整座城的人。
但我救人,不杀人。
我的残局背后总有人为我收拾妥帖。
我知道我身前那个人叫Umbra。也知道他是谁。
不过他大概不知道,我一直在悄悄的缩减他的任务,甚至在暗地里利用暗网人脉帮助他吞噬掠夺司家,也尽量不再让他杀人。
领头是最先发觉的,他说,我这样不过是亡羊补牢,在做无用功,毕竟他手上沾的血早就已经很多了。
我沉默,我知道的,我只是想尽力挽回一点。
不过我做任务从不露面。
整个组织,除了和我一样走南闯北的上上层核心人员,几乎没人认识我见过我。
而我开始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芯片带来的副作用的威力。
我逐渐觉得孤独。
每到夜晚,当我独自坐在落地窗前时,我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只知道血管里的血冰凉刺骨,几乎钻进我的每一处致命点。
我努力想让自己想起一些开心温暖的事情,可每次,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开心事之外,很多很多曾经温暖在我生命里的记忆都找不回来了。
我努力的去想,不停的去想,我去翻照片,看视频,甚至多次流连于故地,却总也找不回当初的感觉。
我只能安慰自己,这是代价,是我延长生命的代价。
后来有一次我因为工作原因和阿轸分开了一个月,我怕她生我的气,回来后就站在校门口等她出来。而我远远看见她清瘦高挑的身影蹦蹦跳跳向我走近时,有那么一瞬间,我居然觉得她很陌生。
陌生到等她走近了喊我哥哥时我才发觉眼前的姑娘是我的妹妹。
我好像忘了一些事情。
忘了父亲带茧的手掌和母亲温和的责备,忘了哥哥纵容的笑容和妹妹拥抱我的温度,以及他吻我时,眼中沉甸甸的几乎将我淹没的爱意。
我努力想让自己去想,去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害怕,我去问纪清冶,纪清冶说这就是代价。
于是我开始抽烟,酗酒。
夜晚时,酒精能刺激我的神经,能让我在混沌里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真切的感受到血管里滚动流淌着的血液。
而尼古丁能麻痹我的感官,能在一定程度上消减我的茫然与莫名其妙的难过情绪。
我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被我这么一通糟蹋,终于坏了个彻底。内脏变得脆弱起来,而芯片趁虚而入,损伤了我的脏腑。
于是二十四岁那一年,我被诊出肺纤维。
纪清冶只好为我四处奔走去找治愈方法。不然就以我这样的状态,芯片不但无法延长我的寿命,恐怕还会反噬我的身体。
纪清冶再回来时,带了几个当年和陆慎言一起研发芯片的人,他们讨论许久,半年后又为我进行了一次手术,说等我的肺纤维化一定程度时,芯片会自动生出防御性,直到我寿命终止。
只是肺纤维带来的苦痛是我必须要承受的。
而被伤惯了的人是不会怕疼的。
但即使如此,我也并没有想过一定要活到指定的岁数。
于是我推开了自己身边的所有人,包括司锦卿,也包括我的阿轸。
我慢慢把自己包裹起来,妄想用强大的自控力来防御如潮水般的痛苦。
我也是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这所谓的代价,就是我得将自己生命中所有的美好送给它。
他们说遗忘是一种解脱。
所以我没想到遗忘会那样痛苦。
我所追忆的所在乎的都被冻在一个永不回溯的时空里,包括我自己。我不停的去找,不停的鲜血淋漓,却再也无法抓住手心那总是转瞬即逝的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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