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语凉:呵,呵呵,这么巧,拂陵公公半夜不睡好兴致?
几日不见,拂陵似是憔悴了些:陛下怎么从楚微宫中出来的?
宴语凉:咳,这不重要。
公公只需知道,朕是为了岚王才想方设法出来的!
朕是真的想岚王了,朕自知生性愚钝不敢与岚王争锋,是心甘情愿给岚王摄政、让岚王金屋藏娇!可既是金屋藏娇了,那好歹藏朕之人每天来看一眼朕啊?
公公实在不知,这几日是深宫寂寥、望眼欲穿。过去之事,朕自知对不住岚王,可总得见上一面朕才能想法子让岚王消气啊?
公公好心,就放朕进去见岚王一眼吧,哪怕说上一句话呢?
月影东移,拂陵默然。
即使如此,陛下随我来。
宴语凉:咦?啊?这就成了??
这,竟还是大模大样走的点绛宫正门?
亏了亏了,早知道如此朕一开始就爬墙了!
点绛宫作为历代盛宠妃子的居所,正因屡屡宠爱隆眷总受御赐,规格已比天子楚微宫一点不差。
宫殿进尺幽深,熏香萦绕,一度极为奢靡、琳琅华丽。
但眼下似乎已被岚王改过,陈设简谱、倒是满是竹简墨香。
宴语凉:青卿果然品位风雅,深得朕心。
终于到寝宫门口,宴语凉记得曾经门廊上的题字曾是书法大师李旭的意中曾许,欲共花吹去。
而今却变成了岚王那一丝不苟、很好认的工笔正楷
何日捧取水中月,几生修得镜里花。
水中月,镜里花,都是明明在眼前却又永远触不可及的东西。
宴语凉心里一动。
这连岚王都得不到的水中月镜里花,该不会是在说朕吧?
不不不不可能。
朕已失宠!已是病了岚王都不屑来看一眼的冷宫废帝了。朕须得摆正自己的位置,不可再像以前一样有恃无恐!
今后要努力讨好岚王,卖身求荣自力更生才是正道!
进了寝宫,拂陵垂首立于一边。
宴语凉轻手轻脚摸到床边,还不忘特意紧了紧他的大毛领。
他今日出来特意穿了这么一件蓬松的毛领大氅防岚王见他发火、凉冰冰的手又掐脖子。
一团大毛领看你怎么下手。嘿,朕甚英明。
咚咚,咚咚。
虽说讨好的说辞全准备好了,但真上阵还是有些紧张。
宴语凉吞了吞口水,安慰自己朕是天子朕不虚朕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忽而瞧见岚王骨节分明的手落在玄色的床围外。
哎,冷不冷呀。
狗腿地捧起来。摇曳的烛光明灭不定,岚王的手怎么
怎么有伤。
很多似是很重的抓痕。岚王平常手也凉,但此刻却是冰得刺骨。
宴语凉一把掀开床围。
一瞬,他甚至以为那里躺着的是一具尸体。
岚王阖着双目、眼眶凹陷发黑,嘴唇毫无血色,青丝凌乱地铺陈在床榻上,全然是病骨沉疴的模样。
青青卿?
宴语凉叫了两声,声音微哑。没有回答。
他,青卿他,病、病了?
拂陵:岚王病了多日,因而一直无法起身去看望陛下。
宴语凉:那,那怎么病了也不跟朕说。还说是风寒,这样子分明、分明比风寒严重多了。还有,那么冷的天,他,为何只穿单衣,被子也这么薄,这哪里是过冬的
未说完,岚王突然胸口起伏,咳了起来。
人未醒,只是剧烈地咳嗽,昏沉中满是痛苦之色。
很快血咳了出来,落在散乱的白色衣襟上如点点红梅、刺目猩红。
宴语凉的心停了片刻。
一时间,似乎有什么片段闪过,脑内隐隐作痛,满室幽香与血腥味混杂在一起,酸涩的感觉不断积压心头。
他掐自己手心,努力稳住,一旁拂陵轻车熟路拭去血污。
宴语凉:他吐血、吐了好多
语无伦次。他总觉得岚王会冷,拉了被子想将人裹一裹、抱一抱暖着。可伸手过去,只见岚王亵衣散乱,胸腹上赫然一条黑色纹路。
黑色的,蛇形。
千机
拂陵:陛下竟还记得千机蛊?
宴语凉恍惚点头又摇头。
奚行检说,岚王数年前南征越陆时曾习得当地巫蛊之术,还担心他将这毒蛊用在皇帝上。
但为何。
拂陵:岚王当年奉命南征越陆,不幸中了这毒蛊,幸而寻得药草抑制多年无事。只是之前数月洛水水患封路,部分药草无法送到,因而此次发作岚王只能生生捱过
捱过去,他,要怎么捱
奚卿说此蛊很是阴狠,会叫人痛苦难当。
自是不好捱。拂陵道,好在药草都在快马加鞭的送,缺的最后一味叶浮沉明早也该到了。
为何,一直不跟朕说实话。
拂陵:主子生性好强,平日里哪天在陛下面前不是装束齐整、连一片衣带扣都不愿出错,蛊毒发作这般狼狈样子又怎能愿意陛下看到。
若非今夜陛下特意过来,拂陵又自作主张
但所幸这几日里,陛下送来的书信礼物,每一封每一件,都很让岚主慰藉。
岚主纵是昏昏沉沉,每日也总要打起精神听奴才念信,疼得被子都抓破了还笑。
陛下送的坠子,岚主也戴着了。
凌乱青丝边,那堇青石的风筝长坠子,正一半散落在青枕上。烛火之下,堇青石的光芒耀眼刺目。
宴语凉一时怔着说不出话来。
第20章
那夜,宴语凉于点绛宫中一直待到天明。
拂陵:陛下,是时候回去了。
宴语凉:朕不困,朕想在这多陪他一会儿。
拂陵:陛下的心意往后可慢慢让岚王明白。眼下岚主一会儿该醒了,陛下就行行好,给岚主留一点颜面。
宴语凉点头起身,五味杂陈。
拂陵:陛下您去哪儿。
朕回宫。
拂陵:回宫不妨走正门。
失魂落魄、龙爪已经摸到了宫墙准备爬的皇帝:啊?
一路出门,拂陵抱着拂尘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