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句話,路池雨的聲音很輕,幾乎就游離於唇齒間,不仔細辨認甚至聽不出來。
可是周厲行聽到了。
他舉起酒瓶,碰了碰路池雨的手,然後狀似隨意說:「畫院裡那群小朋友,現在都可喜歡你了,每天一收工就吵著要找小路哥哥,還有巴桑也是,那眼睛老就盯在你身上。」
路池雨樂了,他喝了口酒,卻後知後覺地回味過來,剛才周厲行的話,怎麼感覺有那麼點莫名的酸味在裡面呢,什麼叫巴桑的眼睛就盯在他身上?
路池雨往他身邊湊了湊,然後笑著看他說:「你吃醋了啊?」
周厲行愣住了,過了一會兒,他微微垂下頭,然後笑著嘆氣說:「吃什麼醋啊,都多大年紀了。」
路池雨側著頭看他,眼神清澈,他想了半天,最後猶豫著問:「行哥,你說我們現在,算什麼呢?」
周厲行沒說話,他喝了好幾口酒,直到夜晚的風輕飄飄吹過,他伸手抱住了路池雨的肩膀,他們保持著一個既親近又沒有特別曖昧的姿勢,似乎靠在一起只是為了互相取暖。
周厲行的手摸著路池雨的脖領,他低聲說:「池雨,很多年之前,在我還是二十幾歲的時候,我交往過一個男朋友。」
路池雨噤聲了,他就安安靜靜地聽著周厲行說起他的過去,那是他年少輕狂時的一段瘋狂愛戀,卻也給他留下了沉重的傷口,此後再難癒合。
原來周厲行當年在西寧遇到杜雨嵐的時候,同時還認識了另一個人。
那個男孩叫左唯,是杜雨嵐的大學同學,他們畢業後一起來到西寧創業,誰知道剛起步就遇到了麻煩,多虧了周厲行當時幫了他們一把。
左唯是個性格上和周厲行截然不同的人,儘管他也是學繪畫的,有著非常強的藝術功底,可是他追求的是極致的繪畫藝術,是強烈的天賦驅使下的作品靈感。
他活得自在又灑脫,他會在大半夜的時候拉上周厲行去大馬路上跳藏族的舞蹈,也會在陰雨天的時候叫上周厲行去等一場看不到的日出。
他就是這麼奇怪的一個人,他以自我為中心,脾氣又不穩定,高興的時候像個小孩子,生氣的時候又會好幾天不理人。
可是很奇怪,當時的周厲行並不認為這些東西不好,相反,正是因為左唯身上這些獨一無二的藝術家風骨,讓周厲行這個從小在西北高原長大的男孩第一次感受到,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人,他像是一陣自由的風。
理所當然,年輕的他們相愛了,剛開始在一起的時候,他們度過了一段很幸福的日子,那段時間,周厲行跟著他的師傅學習畫唐卡,左唯就陪在他身邊,畫同仁的山山水水,畫同仁的寺廟和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