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原本是風華正茂的豆蔻少女,懷揣著最美好的心愿走進婚轎里,以為等待著自己的是書中描繪的「舉案齊眉」。然而,明明什麼都不知情, 卻要擔上勾引人的莫須有罪名,在於府的後宅里一困就是數十年。
窗格不知何時被推開,屋外人的嘈雜議論聲伴著風徐徐吹入, 濃重的血腥氣味被吹開, 龍鳳燭的昏暗光線也被天光接替。
「天怎麼突然變得這麼黑?」
「於府的後院怎麼突然打開了!那不是封禁之地嗎?」
「我的娘啊,上面飛著的那些是人還是鬼魂啊?」
這些冤死多年的新娘子終於有了重見天日的機會, 沉重的殺氣裝滿了這個逼仄的房間,不過不復從前的粘稠腥濕,反而散發出種凜冽的清新感。
「你、你們,是怎麼出來的?」待到她們圍繞在於夫人身側,她才終於察覺不對。不過這個平時依仗著丈夫而腫大肥胖的婦人此時龜縮成一團,滿目驚慌失措,「我夫君不會放過你們的!」
「你說的夫君,難不成是這個嗎?」應止玥不知何時打開了抽屜,從中取出受到於夫人打斷而沒能拿出的紅紙。
上面撰寫著於家二公子與昌家十四小姐的名姓,赫然是一張朱紅的婚貼。
這婚貼一看就是被於夫人珍藏著的,只是因為於銫冢沒了命,它也從根部開始枯萎成灰,一寸寸蔓延上去,最後整張紙都變成粉末,風一揚就變得無影無蹤。
「不!!!」
這是於夫人最為仰仗的陣法,正是靠著它才能將她和於銫冢緊密地連接起來,滋長力量,屠戮這麼多女孩子。
於昌氏瘋狂地抱住頭,想要來抓,可是卻被身邊的其他姑娘制止,只能眼見著最珍視的婚貼連同她懷裡的丈夫徹底消散,再也尋不見痕跡。直到自己處於屠刀下的時候,她才生出些微的悔意——為什麼要為了一個男人,而對這些一無所知的女人動手呢?
於昌氏其實心裡也知道,錯的從來都是於銫冢,可她卻只苛責這些她們。
「別殺我,我求你們別殺我……」
好比過去的一切在重演,曾經向於昌氏哀求卻只能慘死的少女們終於有了手刃仇敵的機會,連於銫冢的骨灰都被揚了個一乾二淨。
女鬼尖銳的笑聲盈滿耳朵,可應止玥竟也不會覺得吵鬧。
誰說,鬼就一定比人可怕呢?
而到了最後關頭,於昌氏想起的終於不再是懦弱好色的夫君,而是閨中相伴的好友。
「你、你們別過來!曉紅、朱朱!你們快幫我,她們想殺了我!」
不知何時,朱朱抬步走進院門,面上還有些失血的蒼白,可她的步子邁得極穩,定定地看向在地上哭嚎翻滾的夫人。
她不敘過去,也無所謂未來,只是在此時低聲問出一個誰都沒想過的問題:「你既然問心無愧,為何寧願自己扮作丫鬟,也要再一次抹除了曉紅的記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