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頭痛欲裂, 像個需要壯膽才能面對惡婆娘的鄉下村夫,直到喝高了染了通身的酒氣,才搖搖晃晃地回了西園。
屋子裡點了一盞小燈, 黑漆架子床上的帷幔一半放下來, 一半用紫銅帳鉤掛著,多了一股尋常百姓的家常氣。邊案上散放著牛角梳子和兩樣簡單的銀首飾, 靠牆的椅子上耷拉著一件女式的外衫。
明明只是多了幾樣簡單的擺設, 周秉卻有些神魂顛倒,總覺得鼻子邊縈繞著一股沁脾的暖香。
他仗著酒意搖搖晃晃地走過去。
實際上卻是一種躡手躡腳的姿態, 像個鬼祟的歹人一樣,只敢踮腳扒在繡了暗八仙紋的藤青帳幔邊, 悄悄拿眼往裡看。
鵝黃色的被褥打開了, 床上卻沒有人。
如同附骨的驚懼再次如約而至,周秉猛地扯開被褥,甚至還抓在手心兒里抖了抖。
被窩裡是涼的, 從頭到尾都沒有人在裡頭睡過。
就好像再一次沒有任何預兆的不告而別……
周秉開始是茫然的。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重演,讓他的腦子裡像是鐵匠手上落下的大錘, 哐當一聲就碎的不能再碎。他發懵地盯著帳幔上的紫銅帳鉤,感到身上有絲絲縷縷的生痛。
心口像有一塊巨大的石頭壓著, 有無數的細針在不停地往下扎……
這一世明明什麼都還沒有發生,譚五月也順順噹噹地被他賺到了京城, 為什麼兩人還是同從前一樣形同陌路?
放棄文舉轉試武舉,主動疏遠包藏禍胎的陳文敬,再不光顧酒肆妓坊,刁難上峰吩咐下來的差事兢兢業業的辦妥帖, 與母親周旋許久讓她鬆口答應譚五月進京……
樁樁件件,這些還不夠嗎?
顯然還不夠。
周秉多少年沒有哭過了, 早就讓這無情世道修煉出了一副鐵膽肝腸。這會兒不知道是不是酒水鬧騰的,只想躲在一個沒人知曉的角落裡大哭一場。
金丹入口時引起了腹內絞痛,腸子一寸寸地被暴烈的藥性崩斷,那時候的他只剩一個念頭。
——這輩子我負了譚五月,到頭來卻連一聲對不起都沒來得及說出口。以為還有無數個彌補的機會,誰知道一閉眼一睜眼就是一輩子……
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半躺在角落裡的周秉遲鈍地抬起醉眼,就見左手邊不常用的小書房門口站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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