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重之又重的承諾,此時聽起來卻是十分的淺薄。
譚五月遲滯地抬頭,是一種淡漠甚至刺痛的姿態,笨拙地吶吶,「可……今兒早上來的那位康郡主說,外頭有一位高門大戶的好姑娘在等著你去娶。你既然撩撥了別人,總得給別人一個交代吧!」
這話尾里隱隱有一股辛辣譏諷的味道,實在不像譚五月這種性情敦厚的女子能說出口的。
周秉認真審視著,眼裡有一縷從未見過的冷漠寒光。
「讓人有求必應的是觀音菩薩,我只是個凡人,沒本事去了別人的心愿。我再沒有廉恥,也不會故意去撩撥未成婚的姑娘。我只能管著自己,管不了別人。」
窗外有水銀一樣溶溶的月光,譚五月似乎把話聽進去了。
低了頭,看不清臉上的神情。
周秉自忖並不是一個嘴拙的人,但面對著這樣的譚五月還是感到一陣無力。就像錘不扁煮不爛的鐵豌豆,在熱水裡煮的再久也不能入味。放在嘴裡一咬,還亂七八糟的磕牙。
他試著打了個比方,簡單描述一下京城光鮮背後的隱晦和污濁。
「這件事說起來不算複雜,完全是有不懷好意的人在中間牽線搭橋,才弄成了如今這幅不上不下的鬼樣子。我看那榮壽公主原本沒什麼另外的意思,就是康郡主在中間不予餘力的攛掇。
她的名聲不是很好,就像咱們江州鄉下拉生意的皮條客。兩邊哄騙,兩邊拿錢。
也有高門出身的子弟不學好,在香會或是外頭看中了哪家俊俏的小媳婦兒小寡婦,就托她悄悄過去說項。事情一成,康郡主就可以收取大筆的好處。很多知道底細的都不恥她的所為,偏我娘還跟她走得近……」
其實現在的康郡主名聲還不錯,名聲徹底敗壞還在幾年之後,但周秉不介意這時候往她身上潑幾瓢髒水。
周秉的那一眼強橫而狠厲,眼神銳利得幾乎要割人。
由不得他暗暗搓火。
當初……若是沒有康郡主和陳文敬這對夫妻為了私利,兩面三刀的在中間扇陰風搓鬼火,他和譚五月也不會好好的夫妻不做如同陌路。這裡頭自然還有別的原因,但周秉心高,把自己的輕信和自作聰明的愚蠢排在了第二位。
譚五月又在發愣,神思不知散到了何處去。
這女子奇怪地很,一會兒呆笨,一會兒又犀利得很。
周秉心口卻鼓鼓脹脹的痛,為自個身上難得的際遇。他不知老天爺為什麼讓他受鞭骨刨棺的奇恥大辱,不知道老天爺為什麼讓他重活一世,還帶著前世不滅的記憶?
難不成是自己喝的這份孟婆湯摻了水?
這口悶氣不知找誰去發才合適,周秉委委屈屈地看了一會兒人,起身坐在譚五月身旁,說著自己從來不屑說不屑聽的溫柔話,「我會對你好,捧在手心兒的好。」過了一會有些惴惴地問,「你……到底有沒有身孕?」
話一出口,他就敏銳地知道又犯了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