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屋子裡只有有限的幾個人,周秉打開天窗說亮話,「聽說有一個叫程材的七品河道也死了,他經手的帳簿有什麼問題沒有?」
這個程材是吏部侍郎程樹的親弟弟,就是因為他疑心程材死得冤枉,是替別人背了黑鍋,根本不信地方上的官僚,所以才推舉北鎮撫司的人接手案子。
馬縣令連嘆氣都覺得多餘,真心覺得自己攤上個苦差事。
「我和程材程大人同級,平日裡沒有私下往來。他死於非命後,我奉命把河道上的所有帳簿就地封存。上頭來了好幾撥人翻來覆去地查,也沒看出有什麼蹊蹺。
那余得水窮兇惡極,因為私憤殺了釐正,至於為什麼殺了程大人,後又連傷幾條無辜性命就不得而知了……」
簡單用過晚飯後,周秉得知自家媳婦已經回老宅去了。小旗謝永怕路上不清淨,還特地分了十個人帶著兵器跟過去。
周秉悻悻地,把特特從縣衙後園子摘的兩顆鮮靈靈的水梨丟在桌子上,「合著我是拋媚眼給瞎子看了……」
紀宏給兄弟留臉子,沒笑話他上趕著獻殷勤。
其實他也有些奇怪,那位弟媳婦看起來平淡無奇,這位卻偏偏一副放不開的樣子。叫人更奇怪的是,那位譚氏雖然在外人前處處給周秉留足了面子,卻仍讓人覺得這兩口子之間生分得緊……
周秉覺得紀宏臉上的笑意看著刺眼,以過來人的姿態教訓,「你還沒有正經成親,不知道這世上有種實心眼的女人最難琢磨。可只要真正交了心,那就是心肝頭顱都願意捨棄。譚氏不慕富貴,米飯吃得,稀粥也喝得,是這世上難得的好女人……「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我錯了一回,就錯過了一輩子,所以這回下死力都要追回來……」
不是什麼人都能夠在清貧的鄉下老宅子裡,憑著一根傲骨,守著孤寂過一輩子。
兩個人正在說著閒話,謝永過來敲門,說河道上的一干帳簿,已經讓司里帶過來的人手查了,除了幾筆金額甚小的開支對不上外,大頭都清楚得很。
紀宏原先以為是程河道手上的帳有貓膩,收颳得太過苛刻,才激起余得水這樣本就心懷不滿的人逞凶。沒想到這人領了肥差,竟然是清清白白的一個乾淨人。
周秉先前也懷疑是江河兩槽上的事水深,將一個簡單案子故弄玄虛地弄成了案中案。現在看來,的確有幾分不合理的地方。
他正準備說話,忽然就有些心神不寧。定了一會神,才半扭著頭說,「把死在余得水手下的那幾個人的名字和身份,再細細地報一遍……」
謝永前前後後地跑,嘴巴已經起了干皮,從懷裡費力淘了一個紙頭,舉在眼前一個字一個字地念。
「清水村釐正余正富,潯江七品河道程材,江州縣主簿麻應古,西城樓守軍營軍士蔡一德,本城綢緞莊老闆吳波。這五人都是咽喉處一刀斃命血盡致死,到天亮才被人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