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忽然想起第一次上山時,領路的老頭兒不清不楚地念叨了一句,「水娃子的妹子叫余小蓮,個頭要高些,長了一張菩薩臉……」
周秉最開始還以為是鄉下的愚民見識少,喜歡大驚小怪,看見一個頭臉稍稍周正的女子就以為是廟裡供奉的菩薩觀音。
這時候他才知道老頭兒沒有誇大言辭。
女子麵皮白淨眉眼微彎,算不上十分美艷。嘴唇像廟裡的菩薩像一樣慈悲地抿著,天生帶了三分憐憫眾生的笑意。
最特別是女子眉心有一顆顏色紅潤的硃砂痣,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安然氣韻。即便過了這麼久,那痣的顏色依舊鮮艷得很。可以想見,這女子活著的時候是如何的引人注目。
仵作嘴裡含了黃姜,手上帶著皮套繼續往下盤查,忽然臉色大變。
仔仔細細地又看了一遍後,確定沒有認錯,急步過來回稟,「這棺材裡的女屍上半身似乎用了某種特製的香料,以至這麼久都沒有什麼腐化。」
仵作見慣各種駭人事務,這時候似乎也覺得匪夷所思,斟酌了一下詞語才繼續說話,「這女子從腰腹以下的下半身缺失,是用木料雕成下肢的模樣拼湊在一起,又穿戴好衣裙重新下葬的……」
頭頂上照舊是樹木縱橫,枝葉的影子參差地交錯。有沙沙作響的捲地風吹著,使得深深淺淺的夏日樹蔭看起來格外猙獰。
周秉的臉登時凝重起來,他也沒料到竟然有這種驚人發現,不由扯動嘴角喃喃,「真是越發奇怪,余得水費了這麼大勁,不惜刨了人家的墳,怎麼也不給他妹子整個全屍?」
除非……余小蓮本來就沒有全屍。
一場沒有成型的民亂,到最後衍生成了殺人案。真兇好像抓到了,可卻像雲遮霧繞一般,總讓人看不真切。到現在又莫名其妙出現一個只剩半截的女屍,也不知另外半截被弄到哪裡去了?
謝永一跺腳,直覺接下來沒有好事,悄悄湊了過來勸阻,「大人,不要節外生枝,咱們對京里有交代就行了……」
周秉是該走了,傻子都知道這是個案中案。
誰知道這長了一張菩薩臉的年輕女子背後還有沒有什麼駭人的惡事?可腳下像墜了鐵塊,他想不管這女子做了什麼,都不該落到屍首不全的地步,就好像從前被棺材裡拉出來鞭笞的自己……
仵作接了命令,又過去仔細勘察。
這回看仔細了,說女子的屍身的確不全,而且從肋下到腰部有一道長長的撕裂傷,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是什麼利器所致。只能推斷這女子死的時候應該相當痛苦,因為她的指甲全部都從裡向外折斷了……
過了一會兒,欲言又止的仵作才又接著報告,說女子的屍身雖然不完整,而且經過體面的拾綴,但從現存的一些表象看,其在生前必定受過極大的侮辱和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