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從小就聰穎過人,三五歲時就認識許多字,人又長得出眾,根本接受不了這個悲慘現實,整日要死要活。後來因緣際會遇著淨土宗的宗主費力開解,這才慢慢地走出來。
這幾年一直在外頭四處遊走,雖然日子過得緊張些,但只要姑娘開心,哪怕就是殺人放火屠二嬸都願意幫著遞刀子遞火鐮。
可要是連藥都不肯喝,這身上的毛病肯定更不見好。
屠二嬸一張老臉上柔得能滴出水來,「這是宗主特地找京城名家開的方子,裡頭全都是上好的藥材,聽說一副就要百兩銀子。姑娘好歹趁熱喝了,說不定明早起來身子就有勁了……」
余龍牙做夢都想長大,想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哪裡會拒絕這碗價值百金的良藥,只不過一天到晚獨自待在小院裡,想找一個人好好撒回嬌罷了。
正要把手伸過去,就聽大門「吱呀」響了一聲,一個肩上扛著袋米的男人推門走了進來。
那伸出去的纖纖細手就拐了彎,砰地一聲把藥碗拍在地上。
余龍牙連頭沒有回滾落在地上,帶著哭腔吼了一句,「不要你們瞎操心,我是死是活有什麼干係,明天這日頭照舊從東邊升起從西邊落下……」
余顯山神情晦暗地站在門口,停了一會兒才邁了幾步過去,提著小姑娘的胳膊把人小心抱進輪椅里。
雙手蒙在頭上的余龍牙眼睛都亮了,一邊努力地扭轉著身子作勢逃離,另一隻手卻緊緊地扯著男人的長衫下擺,生怕一轉眼人就又不見了。
屠二嬸同情地望著女孩的欲迎還拒,腳不沾地地收拾了地上的碎碗,悄悄地退回廚房,心想不知道這時候生火開灶炒兩個熱菜來不來得急?
余龍牙心裡歡喜,嘴上卻不饒人,惡聲惡氣地罵了一聲,「你還知道回來,那譚五月給你灌了什麼迷魂藥,讓你給她當牛做馬,我一個人在家裡差點就餓死了……」
話說到最後嘴巴癟了又癟,就真的有些委屈了。
余顯山把輪椅上濺到了幾點藥汁抹乾淨,語氣裡帶了幾分無可奈何,「我不是早早地跟你說過,店裡來了一批大食國的銀器,件件都是貴重的。我和孟掌柜在碼頭上不錯眼地盯著,就怕有什麼損失……」
男人只要解釋了,這篇就算有驚無險地翻過去了。
余龍牙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稚嫩的臉上有一種年輕女子才有的羞澀,聲音也低柔起來,「我也沒說什麼,家裡沒外人,還不許我發幾句牢騷,我可是三天都沒見著你的人了……」
這樣隱含深意的蘊藉溫柔余顯山卻消受不起,裝作繁忙的樣子往廚房看了看,「灶上還有沒有吃的,我都餓壞了。這幾天在碼頭上和夥計們天天吃鐵鍋燉燴菜,吃得我嘴巴里只剩一股鹹味!」
江州一面靠山一面靠海,城裡吃食的口味也是各占一半。
碼頭上的力夫不講究精細,有什麼好東西都只管一鍋燴。所以裡頭縱然有鮮蝦海魚肥肉,但是對於口味清淡的余顯山卻是種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