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時,小木門終於有了動靜。一個四十來歲穿著一身青灰色布裙,身材富態面孔團團的婆子提著個菜籃子走了出來,一邊笑著和周圍人打招呼,一邊機警地朝四處張望了一眼。
有婦人上前與她熱情寒暄,「屠家二嬸,這麼晚還去買菜呀?菜場恐怕沒什麼東西了,要不到我家裡拿點蔥蒜回去先將就一回吧!」
婆子笑著搖頭,「我家姑娘這會子忽然說要吃烙餅,家裡一點面都沒有,我到前頭去勻幾斤麵粉……」
婦人嘖嘖地感嘆了幾聲,「就是你脾氣好,主家姑娘說什麼就是什麼。換了另外一個人,恐怕一天都干不下去。」
婆子好脾氣地應和,「我家姑娘就是有些內向,別的倒還好。從小是我帶大的,跟我親生女兒也沒什麼兩樣。如今我歲數也大了,還指望著她將來給我養老呢!」
縮在樹後的謝永忽然「咦」了一聲,「這個婆子怎麼有點眼熟,我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她……」
周秉臉色已經陰得不能看了,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冷酷表情,「你不是看她那張臉眼熟,你是看她的身形步法,聽她的聲調語氣熟。記不記得咱們在清水村圍剿余得水時,突然冒出來的那個領路婆子嗎?」
周秉從小書讀得不怎麼樣,但是仗著聰明記性極好。只要他看過一回的人,隔個三五個月依舊能清楚記得那人穿的什麼戴的什麼,當時說過什麼話。
謝永猛地回頭,駭然發現那個與人言笑晏晏的婆子,的確就是在清水村圍剿余得水時,從自己手中失蹤的重要人物,只是衣著打扮神態舉止與先前不同。
他心中一陣狂喜,立刻就把前因後果想通了。
余得水之所以能被順利抓捕,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有個婆子提前通風報信。誰知道一轉眼那婆子就不見了蹤影,當時大傢伙都覺得這件事前前後後都透著蹊蹺。
謝永湊了過去,聲音壓得低低的,「大人,這余得水和余顯山似乎不是一路的。一前一後地拆台,難不成他們在……內訌?」
周秉記得初次見到這個婆子時,這人頭髮花白一臉薑黃的病樣。這時候卻是腳步輕鬆臉盤白皙,渾身上下的衣飾乾淨整潔,言行舉止都利落得很。一雙眼睛偶爾還露出精光,分明是有功夫在身。
頭回竟然沒有一絲察覺,實在是叫家雀啄了眼……
聽了謝永的話,周秉面色更不好了,「管他是不是內訌,這些人敢向我老婆伸手,就是找死!」
語氣決絕冷硬,像一把出鞘的利劍冒著寒氣。
謝永算是膽子大的,這時候卻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小聲地寬慰,「碼頭上的余顯山我已經叫人看住了,余龍牙沒了輪椅自個動彈不得。這個幫傭的婆子應該是負責聯絡的,只是沒想到竟是個練家子……」
這時候他也看出這位屠二嬸身上的功夫不弱。
正在尋思要不要跟上去,就見屠二嬸忽然停了腳步,似有意無意地回頭朝這邊張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