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語速又快又急,整個人透著十二萬分的委屈。
「我在家給譚姐姐念了百遍千遍的心經,祈求菩薩保佑她平安歸來。結果你還讓人把那惡人的骨灰撒在我家的魚缸里,讓我好幾個晚上都不敢合眼。我這是惹了哪路神仙了,怎麼個個都跟我作對……」
粉粉嫩嫩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帶雨,似乎想發脾氣又不敢,又嗔又怒了幾句後悄悄從手指縫裡看人,那份驕縱和無辜看得讓人十分心憐。
周秉臉上卻沒有絲毫動容,甚至還好整以暇地喝了幾口茶。等余龍牙終於不再自說自話時,才頗為友好地抬了一下手指,「你的鼻涕糊在臉上了……」
余龍牙惱羞成怒,氣得幾乎把手邊的茶盅甩在地上,知道自己唱念做打的這一套行不通。也不知這人到底掌握了什麼證據,就抽抽噎噎地低了頭,口氣卻依舊硬邦邦的,「不知周大人要怎樣才放過我們?」
周秉毫不隱晦地望過來,「我懷疑你爹是淨土宗的餘孽,屠婆子不過是個替死鬼。我到江州就是要肅清民亂,總不能一走了之把幾個小魚小蝦放了。要是日後成龍成蛟為禍鄉里,我今日豈不是鑄成大錯!」
就是說他以後一定會盯著不放。
余龍牙只覺心如刀剜,差點當場閉過氣去。
宗主的吩咐沒有完成,屠嬤嬤也折了進去,現在爹爹也眼看不保,她再一次痛恨自己的愚蠢。
殺余得水的機會有的是,為什麼要自作聰明地想一箭三雕?
余龍牙眼淚又流了出來,一幅「小民實在不想與官家作對」的無奈表情。
低低抽泣了一會,拿袖子抹了臉,「我爹爹是個老實人,一輩子都膽小如鼠,就連我今日到縣衙里來他都不知道。大人不妨開個條件,譬如說要多少銀子才放過我們父女倆?」
北鎮撫司的名聲差,很大一部分就是當差的歷來心狠手辣,然而這還不是讓人詬病的。
很多番子拿了一紙批文上門執行公務時,還會瞅准機會和犯人的家眷討價還價。例如是今天拿人還是明天拿人,身上帶的枷鎖是三斤半還是七斤七兩,這些都是可以細細商量的……
周秉倒是有些意外。
據他所知余家搬到江州不過一年多,看起來並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要不然余顯山一介讀書人,也不會屈尊到大盛魁當大掌柜。
士農工商三教九流,商人的身份最低。
他心中一動,順著往下接話,「這就要看你拿得出來多少了……」
余龍牙鬆了一口氣,只要有商量的餘地就好。
「我家裡只有我爹在鋪子裡的一點薪俸,除了吃穿還有我每日用藥的開銷後所剩不多。可我往日和屠嬤嬤時時在一起,她以為我年紀小也不怎麼避諱。我曾聽她與人在外頭說話,好幾次讓人把一些值錢的東西悄悄送到四里亭碼頭的倉庫存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