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眉眼不動地喝茶,心想其實不是譚五月寒酸,而是近幾年京城不知從什麼時候颳起一股奢靡之風。
大概是沒什麼天災人禍,江南的商戶首先富庶起來。最早官方規定不准普通民眾用太過鮮亮的衣飾。結果那些富得流油的人就鑽空子,就在織品上的紋樣上別出心裁。
在綢緞做的大袖衫上,織各式花卉、雲鶴、鳳凰、雜寶、麒麟、芭蕉仕女等圖案。甚至還別出心裁地整出織金麒麟綴在衣服上,麒麟的紋路還用金粉裝飾。像這樣的情況不一而足,連官府都屢禁不止。
有些富豪家的女眷出門時,恨不得把金釵銀簪叮叮噹噹地往頭上插滿。坐的馬車費了無數工,裡頭有彩席軟榻香薰和和棋牌點心。拉車的馬匹必定是西域駿馬,馬匹用的當顱也要鑲嵌琺瑯和金絲……
京城高門大戶有品級的夫人自然不屑這種暴發戶一樣的做派。
她們祟尚的東西更加珍奇和稀罕。
頭上的挑心只用東海最頂級的珍珠,衣裳也要最柔軟服帖的布料,裙子從八幅改做十二幅,花紋繁複精美的褶子越密越好……
人人都這樣攀比,若是穿戴的稍微差一點就會被別人恥笑。
周秉心中一動。
其實他早就知道譚五月名下的大盛魁緩過勁來後,掙得不比別人少。但這女人有一點好處,無論家底再如何豐厚,在外頭也不喜顯山露水的。往大里說,就是不管別人再怎麼議論,她自巍然不動。
就這一點來說,其實正合周秉的脾氣。
以前的他就是太過不知死活地張揚過度了。
但他更了解這位親娘的性子,於是就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譚氏在京城又住不長久,寒酸不寒酸的只有咱家裡人才知道。那誰這麼多嘴多舌的,娘以後還是不要跟這種人家來往的好……」
傳這話的是禮部蔡侍郎的妻子。
蔡夫人和林夫人交情一向不錯,人也熱情大方。就是有一個壞毛病,最喜歡道人家內宅里的長短是非。
林夫人心思繞不過兒子。
她想只要譚五月在京里一天,就會被有品級的誥命夫人們瞧見。又不能阻止別人到家裡來拜訪,也不能把譚五月關著一輩子不出門……
她仔仔細細想了一會,轉頭吩咐貼身丫頭,「給二爺拿二百兩銀子的銀票,給二少奶奶添點首飾。別一副窮叫花子的樣子,說起來還是江州大海商的女兒,原來不過如此……」
對於自家老娘說幾句就要埋汰一下譚五月,周秉表示已經非常習慣了。其實他手裡不差這點銀子,但是傻子也不會嫌棄錢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