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有這種強行顛倒黑白之人。
提起平生無可彌補的憾事,不善言辭的王肯堂氣得立刻漲紅了臉。
「十珍堂在江南赫赫有名,在前朝曾自製湯藥救治百姓。怎麼到了你爹這一支,就把疑似疫者趕出城門任其自生自滅。難怪十珍堂的境況愈下,名聲一年不如一年……」
他難得有這麼口齒便給的時候。
王觀顯然對這位堂兄的頑固沒招,攤了手對周秉苦笑,「這裡頭的是非也說不清了,當年蘇州城裡聚集無數人,要是城門洞開將外頭不知底細的平民冒然放進來,恐怕一城的康健之人都要遭殃……」
周秉忽地明白過來,這人說的是世宗十四年蘇杭一帶發生的瘟疫。因為控制得當,歿者並不是很多。
王肯堂多年積攢的憤懣無處宣洩,反倒處處被人搶白,一時間氣得直打哆嗦,額頭上的青筋亂蹦,「你和你爹為保富貴榮華讓蘇州知府緊閉城門也就算了,到後來更是棄親情不顧,我出面去救治反倒遭污衊……」
這些話不知埋在他心底多久,一字一字象豆子往外蹦。
「染病的不是尋常人,是看著咱們一路長大的三嬸娘。她心慈,多少次罰跪祠堂都是她老人家悄悄送粥送面。我被趕出城求救無門也就罷了,你竟忍心眼睜睜地看著她無醫無藥孤苦求死?」
說到傷心處,他的聲音嘶啞難耐,在安靜的角落顯得特別突兀。
王觀也是紅了眼圈,滿臉的無可奈何,「一邊是全城百姓的安危一邊是骨肉至親,我爹也是沒有辦法。這個惡人,他不做也得做……」
想起往事他不勝唏噓,「臨終前,對於把你一家老少出族也是一直耿耿於懷。念叨著說對不住大兄,實在是當時族規所定情勢所逼呀!」
屋子裡儘是男子的無聲哽咽,仿佛蘊含無數酸楚,讓旁觀者聽了不禁動容。
但凡周秉是個有眼色的,這時候就該出來當個和事佬兩邊勸說,往日的恩怨也許就能從此兩清,落個皆大歡喜。
偏這時候的周秉像個棒槌一般,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肯搭腔。
興沖沖趕來的王觀心裡暗恨沒有台階可下,心裡百般不是滋味。這個年青人一臉聰明相,怎麼如此不上道。只要他適時加一句話,說不得與王肯堂的昔日恩怨從此就能煙消雲散……
是的,自從他打聽到醫治好皇帝的神醫叫王肯堂之後,心裡就犯起了嘀咕。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可醫術高超同樣叫王肯堂的人可只有一個。
王家在蘇州經營幾代,十珍堂已然成了響噹噹的金字招牌,族中子弟學醫學藥的不知幾許。祖上留下規矩,十珍堂的掌事人一向是能者居之,這一代出類撥萃的就屬王肯堂和他。
王觀於製藥上天份好,一向自視甚高,覺得自己是十珍堂掌事的不二人選,但老父親臨死的時候終於吐露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