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眉眼生的再好看再儒雅,也掩飾不住他偶爾才流露出來的一絲武人才有的狠辣戾氣。
謝永只在那些長期侵淫在官場的酷吏身上看見過這種戾氣,所以直覺這時候最好不要惹他。
周秉沒有察覺身邊人的晦暗心思,他在細細琢磨這件無頭公案。
他現下什麼證據也沒有,唯一仰仗的就是自己比別人更會揣摩人心。別人的一個挑眉,一個嘴角無意識的微笑代表了什麼意思,多半能被他猜得八九不離十。
因為他在那一輩子待在行人司,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揣摩皇帝的眼神,揣摩重要朝臣的舉止,揣摩宮裡各位得寵娘娘的喜好。
每個人都說周大人長袖善舞極會做人,其實不過是憑著一點小手段在各個大人物之間取得微妙平衡。
但現在他知道了,這種小聰明何其脆弱。大廈傾倒之時,他連最微末的體面都不能保存一二。
別人只看得到他處處鮮花著錦,哪裡知道他背地裡是步步如履薄冰。
周秉白玉一樣修長有力的食指緩緩從窗沿處划過,仿佛代替了那個看不清面目的男人在自言自語。
「我要是籌謀許久要干一件大事,鐵定有一個讓我一往直前的理由。或是為著一件事,或是為著一個人。明知必死無疑下場悽慘,那麼總得讓這世上的某一個緊要的人明白我這樣做的不得已,所以這個私宅里鐵定有什麼東西是那人一看就能明了的……」
謝永不敢吱聲,心中又浮現那種古怪的感覺。
這位大人每每一神神叨叨的,必定是有了什麼發現。
偏偏要用這種讓人悚然縹緲的語氣說出來,仿佛外頭騙人不償命的神棍一般,但他卻沒有的膽子去打斷這位天馬行空的思路。
周秉轉著圈圈,最後站在屋子正中,閉著眼微微抬著下巴。
更早之前,那個男人留連地回頭,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心裡浮起一種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悲壯,他知道自己應該走了。
但是濃重的不舍讓他停下腳步,靠在牆角幾乎不能自己。忽然想到什麼,於是做了一個讓常人難以理解的舉動……
虛幻離去,周秉站在相同的角落看著窗邊一架閒置的木梯子,然後抬頭打量著屋頂司空見慣的整面承塵。
這個木梯子出現得真是古怪,這處屋子好像沒有地方能用到這個物件……
謝永滿臉莫名其妙,也跟著像長頸鵝一樣看著上頭,過了一會才困惑地問 ,「大人,我讓底下的兄弟查看過上頭,沒有隱藏什麼匣子之類的物件,就是一個普通的棚頂子……」
周秉忽然一笑,眉目冷雋清俊,「你沒覺得奇怪,這屋子收拾得如此簡潔,這承塵卻好似花哨得緊……」
謝永這時候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抬頭一看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