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樵少年時有很長一段時間是在江州求學。
已經到了晚膳時候,丫頭們進來安靜地布菜擺筷子碗碟。
桑樵盯著桌子中間的那碗熱氣騰騰的蟲草燉老鴨湯,淡淡地答話,「我在江州不過短短數載,每日在書院裡只知道埋頭苦讀。那周秉只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官家子弟,怎麼會和我這種寒門窮書生打交道?」
語氣帶著一絲不屑,還有一點草根平民對官二代的輕蔑。
江月英想想也是,她理解這種近乎嫉妒一樣的感受,就笑著幫丈夫舀了一碗香濃的熱湯。
「我問過譚姐姐,她說她當姑娘時一向忙著家裡的生意,打交道最多的是各個商號的掌柜和大管事,很少有機會結識外面的人,就是和她家夫君也只是在成親面見過一兩回。」
江月英很喜歡譚五月的不見外,喜滋滋地捂嘴。
「譚姐姐還玩笑說,要是早知道她家夫君生得這幅模樣,興許就不會嫁到周家,更不會跟著進京城這等嘈雜人多的地方。只可惜兩家早早就定下婚約,長輩做主只能從命……」
譚五月素來不是多話的,竟然會和一個剛認識沒有多久的人談及這些算得上私密的事情,怎麼看怎麼奇怪。
看來隨著歲月流失,任是誰都會逐漸改變。
桑樵不願再觸及這個話題,「你身子也不算好,以後還是在家裡好好休養吧。你不是說那位譚氏受了外傷需要靜養,恐怕也不見得很願意你時時上門叨擾……」
江月英臉上溫婉的笑容頓時就是一僵,心想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說得上話的知己,又不嫌棄自個少言木訥言語無趣,正是要好好結交的時候,怎麼能半途而廢?
她轉念一想,立刻就想到了別的地方。難道……這人聽說譚氏有了身孕,想起自己至今膝下尤空,所以終究還是生了怨懟了嗎?
自打成親以來,江月英已經連續流產了兩個未成形的胎兒,放在哪個男人身上都是難以忍受吧?
她本就是多思多想的性子,忍了又忍才把即將湧上來的酸楚淚意壓下去。
屋子裡沉默下來,丫頭婆子都垂著頭不敢吱聲。
桑樵清楚瞧見妻子眼中的哀婉和悲切,卻不知為什麼沒有像往日那樣溫顏安慰,而是默默地拿起鑲了白玉頭的雕花筷子吃起飯來。
江月英看著他若無其事的樣子,又暗自想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根本就沒有什麼,兩邊拐彎抹角地探聽都沒聽到什麼特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