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人此时回头,便会发现站在雨里的两个人是这样般配,哪怕听不到对话言语,也能从两个人的眼底看到诸多外露的温情。
只可惜以裴泽的敏锐,这细小的一瞬间没有被任何外人察觉。
又过了半个小时,绿皮的装甲车终于缓缓驶入众人视线,谢从心松了口气,走上前去同苏时青汇合。
三辆车先后停在面前不远处,前头的车上下来了一队武警,全都端着枪,队长同接替昆原鹏职务的原国安副部长报了道,就见后头车上穿着白大褂的助手先跳了下来,将手递给了身后的老人。
正是在重城时的老熟人闻教授。
老闻!刘荆同苏时青迎上前去,与年纪相仿的老朋友互相拥抱。
哪怕是国家最顶级的头脑,在天灾之后重逢故人,也难以克制情绪,表现出了巨大的喜悦。
谢从心站在原地,耐心等待他们冷静下来,倒是之前扶闻教授下车的年轻助手先看到了他,凑上前来苦着脸打了个招呼:谢院士,好久不见。
谢从心略一挑眉,认出那张脸来,正是重城时被他骗了的那名助手。
你好。谢从心平静而客气地点了点头。
您倒是好,助手的表情哭笑不得,走得潇潇洒洒的,我被许司令和教授骂了个半死。
谢从心没有半点愧疚的意思,一笑不语,助手倒也不是真的来兴师问罪,说起来他还要感谢谢从心,否则他根本没有机会来北京见识世面
谢从心携带病毒抗体的消息早已通过陨石回收队传到了重城,闻教授激动过头,不顾年事已高坚持随车赴京,出发前想起了他这个算是曾经与谢从心有过一点交情的小助手,这才将他也带上了。
如今的北京人才济济,若能在疫苗制作的队伍中挂个名字,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助手自然是有自己的心思,特地上前与谢从心提起旧事,也不过是希望混个脸熟。
可惜谢从心态度不温不火,仿佛没认出他来似的,助手只得作罢,自觉退开去了一旁。
这时第三辆车开了,周围人多,谢从心没有注意,倒是裴泽先看到了下车的那个身影。
那人也是一身白大褂,头发打理过,全部朝后梳着,身高不矮,脸也不差,看起来与谢从心年纪相当。
是谢一鸣。
谢从心没看见他,裴泽正想把伞压下来替他挡住,那边闻教授已经注意到了谢从心,越过苏时青过来同他打招呼,谢从心对待助手随性,对待前辈时态度总是尊重,开口叫了一声闻老师。
闻教授比助手精明许多,半句不提重城与抗体的事,只笑道:早知这路上这样艰险,当初就该让许司令多派些人保护你。幸好你平安到京,否则我真是良心难安。
有些事提了谢从心不会有什么损失,重城那边却怕是要有麻烦,谢从心不愿多计较,便也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态度谦逊道:让您担心了。
闻教授又扭头看向裴泽,也是多亏了裴队长了。
裴泽对外人冷淡惯了,加上那头谢一鸣已经走了过来,便只对闻教授点了一下头,而后不动声色地站在了谢从心身前。
谢从心被他挡去了一半,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听那头谢一鸣高声喊道:谢院士!
谢从心嘴角非常明显地抽了一下。
谢院士!谢一鸣拨开人群挤到了谢从心面前,激动得满脸通红,终于见到您了!
他想要去握谢从心的手,但裴泽挡在前面,谢从心又没有伸手的意思,他只能刹车,视线却仍旧不放过谢从心,狂热得像个虔诚的信教徒。
闻教授会来联络中早有提到,但谢一鸣竟然也跟来了,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谢从心勾起一侧唇角,露出久违的、似笑非笑的表情:谢同学也来了。
我太想念您了!大半年未见,谢一鸣愈发不加掩饰,当着众多人的面就道,您怎么能不告而别?那天我在酒店里等了您一个晚上
话一出口谢从心就是一声嘲讽的轻笑,闻教授面露尴尬,苏时青等人投来询问的目光,裴泽则是眯了眯眼,显然捕捉到了敏感词汇。
回去再说吧。谢从心已经恢复如常,就着那笑容道,雨下大了。
一行人返回研究所,闻教授与苏时青和刘荆交好,这次进京带来了西南地区所有的研究进度,一行二十人,都是行业内的佼佼者,暂时都加入了微生物院的研究团队。
联合研究所的事情刘荆他们在跟进,苏时青带着闻教授参观研究所时解释道,再过两个月,应该就能成了。
闻教授点点头:这很重要。
到时候我们会有最好的研究环境,苏时青说,去美国和欧洲的几个队伍也应该已经抵达,很快会有回音。他们出发时带着从心的血液样本。
闻教授笑道:知道从心有抗体的时候,我真的太惊讶了
另一头,研究所附近已经另外收拾出一栋酒店,安排了重城团队入住,谢从心的助手负责给众人分房间,谢一鸣兴奋地问他:谢院士住在几楼?
助手摇了摇头,道谢院士不住这里,在另外一条街上。
谢一鸣非常失望,但不死心,待助手分完了房卡,偷偷摘下了手上的表塞过去,问他:你跟谢院士住在一起吧?能不能跟我换个房间?
助手见过一点世面,知道末世之前这么一块表抵得上普通人一年的收入,他是普通家庭出身,赚一辈子科研工资也未必买得起这么一块,因而犹豫了几秒,同意了。
谢一鸣计划得很好,同助手摸清了谢从心回酒店的时间,坐在酒店大厅里等着,手里拿着的是从重城带来的礼物,精挑细选,希望谢从心能够喜欢。
然而百密一疏,他以为谢从心眼光挑剔,该是看不上这世上99%的人,因而当谢从心被裴泽抱着出现在酒店门口时,他愣在原地,差点忘了反应。
谢从心并没有睡,本靠在裴泽怀里闭目养神,听到声音睁眼扫了谢一鸣一眼,挑了挑眉又抬头去看裴泽,裴泽脸上没有半点意外,仿佛谢一鸣是个透明人一般,脚步都没停一下。
谢从心从睡意中清醒过来,低声问裴泽:你知道他在这里?
其实今天中午他在办公室里睡过半个小时,到酒店门口时时精神还算不错,本打算自己走上楼的,但裴泽解了他的安全带直接把他抱了起来,他便也由他去了没有多想。
知道,殷商发信息来了。裴泽抱着他走到电梯前,谢从心配合地伸手按下上行键。
谢从心有些好笑地把头仰回他肩上,故意的?
裴泽勾了一下唇角,说:嗯,你是我的。
这一句没有刻意压低音量,说得不轻不重,谢从心确信谢一鸣听到了,想来表情不会太好看。
他和裴泽都没有回头,电梯来得很快,进去以后谢从心按了关门键,裴泽靠在侧面的墙上,谢从心坐直起来,两腿挂在他腰侧,被他双手托着,问他:裴队长,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没有。裴泽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亲。他对谢从心有占有欲,要谢一鸣知难而退,但他又没有条件地信任谢从心,没有任何需要问的怀疑。
可是我有。谢从心却扬着唇角道,裴队长一本正经吃醋的样子很帅,我很喜欢,所以你可以问一问,或者做点什么,凶一点也没关系,我会高兴的。
裴泽选择了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