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先帝和昭帝时都没有例子可循,但是长公主的地位比一般的嫡长公主还要高,又位同亲王,所以基本上是按照亲王礼节置办的,又在此基础上稍微加了些。
例如图上所标注的宅邸大小,居然要让那一大片的民宅迁移,这就是已经超过了亲王的规格之外的东西。
周围十数条巷子的民居都要整体迁移走,这个的拆移奠基工作要在三月内完成。
无论是不是从小在那住的,又或者是住了多少年,在皇命面前,平民百姓的声音,不过是蚊蝇之呐,细小微不可闻。
裴袅袅不愿意劳民伤财,曾经在看过堪舆图之后就立即要求迁移地方。
但昭帝想把她放在眼底下,自然是就近安放,是不可能让她住的过远的,所以驳回了她的要求。
在别人眼里,如此大面积的府邸,也只能表彰昭帝的爱护手足之情,是并没有半分的错处。
至于朝臣,昭帝上任后,重用谄媚逢迎之辈,轻贱清廉正直之臣。这个关卡上,他听到的只能是一片逢迎之声,逢迎之下,竟又加了许多的赏赐。
种种的原因之下,就成了现在被送到宋揽行手里的版本。只乍一看来,就能看的出长公主府日后的富丽堂皇。
若是真正的儿媳,陪送了这么多东西,宋母应当高兴的合不拢嘴。
可现在,皇上那加的赏赐越重,就代表着皇家对婚事越看重。
现在还只是下来了堪舆图,若是等到公主府开始动工,这桩婚事,就真的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宋母心急如焚,半天的时间不见,素来饮食清淡体内无火的宋母,嘴角已经起了一小串焦急的燎泡。
移栽三百年以上石榴数颗,梁柱材料应为千年楠木宋揽行把视线投注到堪舆图上,敛眸,口中喃喃。
念出来的东西价值越大,她停顿的时间就越长,到了最后,已经是深深的沉默了下来,手指微抖。
便是她为官素来清贫,没见过多少好东西,也极清楚这些东西的价值。
行儿。宋母讷讷,老泪纵横,她拽了宋揽行青袍的袖子,满怀希冀的看她,一连串的发问:你今日去皇恩寺,有见到公主吗?公主的意思是什么?事情,有转机吗?
宋揽行本来已经平静的情绪不由得沸腾了起来,她脑海中极力的想着今日两人的对话,回想起来的却只有裴袅袅娇嫩欲滴的红唇,和温热的捏在自己下巴的有力手指,还有如有若无一直萦绕不止的清冽淡香。
明明她们都是女子,她却控制不住的不去想这些东西,越是想,心头那股子怪异感便越重,让她的心脏都怦怦直跳。
她耐不住的微红了脸,面对着母亲狐疑的视线,才用了平素的修养飞快的收敛了情绪,微微蹙眉,回忆道:长公主,并无怪罪我的意思。在得知我有苦衷之后,也说愿意助我,只是没有那么轻易,需要我付出些小小的代价。
是让你杀人放火,叛国通敌?宋母压低声音,声线都在微微的颤抖。
那长公主背靠着皇上,自然是不可能从她们这小官手里搂银子花,自然也看不上她们从五品的小官,宋揽行唯一有价值的,可能也就是内阁侍读的头衔。
难道是让她从内阁偷折子?这捉住了,也是一等的诛九族大罪。
不是,不会伤我分毫,算来,只是一件小事。宋揽行安抚了下紧张过头的母亲。微微想了想,那还真当是一件小事,别说是一个吻,就算是十个,也掉不了一块肉。
一听是小条件,也不会丧命,宋母半信半疑的放下了心,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嘶嘶的按着嘴角的燎泡,神态却放松了下来。
不怕有要求,就怕没要求。就算是当牛做马一辈子,也比现在就推出午门,以欺君之罪斩首了强。
见宋揽行脸上还一副微露阴霾的样子,连忙劝慰提醒,就怕这女儿聪慧了一辈子,在这件事情上犯浑。
劝道:现在万般事情,也没有脖子上的脑袋重要,只要护住了身份,做些小事,也是应该的。儿啊,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宋揽行一面低头应是,露出愧色,一面却又微微羞耻,鼻尖冒汗。
母亲啊母亲,恐怕你也想不到吧。尊荣华贵的长公主,要的不是我当牛做马。
她要的,是您女儿的一个吻。
看似微不足道,却让她红霞漫脸的要求。
*
宋揽行走出寿堂,在后宅和母亲小谈的这一会,晚霞已经完全的落了下去,天色极黑,暗沉沉的让人心绪不宁。白日里还是宁静的微风,到了夜里,却狂风大作了起来,院内青柳被吹的不住摇摆。
后宅和前院隔着一条抄手游廊,依次排开气死风灯,在风下仍然光柱不灭,照的青竹一片晕绿,在墙壁上洒下一片细长的叶影。
院子里养的竹子比起山林里的要矮小精致的多,但那影子却大差不差,和白日里顺着阳光洒落在寺庙里的没有什么不同,带着一股子淡淡草木香。
这些东西和长公主分明没有半点关系,却让她的思绪不由自主的转到了白日的寺庙,
真是疯了。她低念了一句,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手极冰,脸却滚烫。
她怕被人看出端倪,站了一小会,等脸上的烫热被凉风吹散了些,素来疲弱的身子有也些微冷,她才紧了紧青袍,不敢再流连,加快了步伐。
为了怕动工,宋揽行把堪舆图压在了自己手里有一两日,只说还没看完,需要细细思量。
她现在的地位不同往日,婚后便会一跃成为驸马,有权有势的皇亲国戚,户部的大臣们自然不会为难,反而恭维。
宋揽行压了几日,心里寻摸着找个什么机会能把消息递给宫内的公主。朝会之时,当今圣上却点她进了北越山围猎伴驾的名单。
散朝之时,虽然大家都围上来说着恭喜恭喜,但是内心里,还是狐疑居多。
就连宋揽行自己也是面上沉稳,心里扑通一跳,脸色止不住的有些难看。别人都觉得伴驾是美差事,她却有些告苦。
要知道,北越山围猎,素来只有四品以上官员参与的份,可她不仅仅是四品以下,还是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细弱文人。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叫进帐子里,嘿嘿嘿嘿嘿。
第51章 叫进帐子里
北越山虽说是皇家围场,但是离京城却有五百多里,骑快马也要接近几天的时间。
虽说大殷尚武,文武官员都大多会骑马,宋揽行更是在决定入仕的时候就强加练习,可那只不过是在草场稍稍跑跑。
这样的路程对于武官来说倒是小菜一碟,但是对于宋揽行这样体弱的纤细文臣,却着实有点辛苦。
可这是皇上的命令,没有他跟着叫苦喊累的余地。
况且能伴驾,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一件美差,若从她嘴里有一句叫苦之词传出去,少不得要被人捏住尾巴,捉一点错处。
宋揽行谨慎惯了,自是不会在这种地方落下什么错处。所以近几日常趁着闲暇去草场练习,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围猎。
但她初次为官,虽说有人从旁引导,也是没有弄清楚宫里的规矩。内宫虽然说从多日前就开始准备,但是皇帝要出门,所做的可不是一点两点。
况且昭帝好奢,围猎说是为了不忘先祖好武之风,但更像是去游山玩水去的,内造不仅加急制备了各式物品,就连美人他都带了十数。
等到能出发的时候,已经离诏令下来已经有许久了。只是虽然骑术练习的相当不错了,可宋揽行却一日比一日要焦躁的多。
长公主一日不出宫,她便一日都见不到公主,等到出发的时候,堪舆图也压在她手里已经有了半个月的时间了。
户部并没有派人来问她索要,但她自己心里却实在是有些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