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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蘿衣心裡有更重要的人,她更想要涵菽平安無恙。所以她下意識選擇不帶卞清璇的哥哥,還為他的不糾纏鬆了口氣。
但在他最後那個眼神中,師蘿衣的腳步越來越慢,最後停下。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一種直覺,雖然卞翎玉什麼也沒說,可她覺得,她得回去一趟。
卞翎玉看著師蘿衣離開的背影,眸中冷然平靜。
或許他比任何人都習慣自己被放棄,兒時與母親一起住在天行澗,她說:「翎玉比弟弟強壯,所以解毒的森羅果娘親給弟弟,翎玉能忍住疼對不對?」
他看著母親把唯一的森羅果餵給了弟弟,蜷縮著疼了十日。
化形時,他九死一生幻化出代表著天資的長尾,母親用業火化刀,想要生生斬斷。
虛弱的小少年拽住母親裙擺,想要央求她不要這樣做。
她仍是落下了刀,冷漠道:「你弟弟身殘,天生無法幻化,他本就心思敏[gǎn],翎玉,只要你和他一樣,他就不會難受。」
長尾連著命脈,那日,他疼得幾乎死去。他也因此得到了母親少見的溫情,她難得守在他床前,陪了他半日,用斷他天資為代價。
雷火降世,母親只能帶走一個孩子。她毫不猶豫便抱走了弟弟。
他在雷火之下,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麻木地垂下眸子。
後來那個女人厭棄憎恨地看著他:「你生來不哭,也不會笑,和那個人一樣高高在上,偏執冷漠,同樣噁心。我斷你尾,拋棄你,推你下雷火之中,讓你永遠無法獲得傳承,只剩醜陋的骨刺。哈哈哈哈,若是旁人,恐怕已經恨煞了我。你竟也不恨我,始終無動於衷,你是個怪物,生來便是令人噁心透頂的怪物。是否在你眼裡,我這個母親也如螻蟻?你這種怪物,便活該與你父親一樣,不被所愛,求而不得,眾叛親離。」
「你既不怕痛,不畏死,活著也沒意思,便代你弟弟去死吧。」
過往種種,仿佛已經是很久遠的記憶。
傷痕累累的身體,幼年時一次又一次被剝奪的能力,都在細數他到底有多麼不招人喜歡,多麼令人生厭。
天色還未大亮,聚靈丹沒有起作用,卞翎玉的軀體如凡人般脆弱,但他仍是站起來,走出了師蘿衣的結界。嚴格說起來,消滅不化蟾是他的任務,不是師蘿衣的。
無數黑影湧上來,仿佛嗅到血腥氣的水蛭,攀附在他身上,想要撕咬他。
卞翎玉無動於衷,這種時候在揣摩不化蟾的意圖。
兩個真身,被師蘿衣膽大地砍掉了一個,另一個只會隱藏得更加深。真讓他們遇上了,恐怕涵菽也不是對手。
不化蟾的毒液還未清除,脊背傳來陣陣刺痛,他卻沒有想過停下腳步。
在這樣的痛楚中,他仍堅守著自己的職責。
他不會走上父親的路。
父親喜歡母親,他高高在上慣了,一個命令便強搶過來。母親傷他,害他,背叛他與旁人生下孩子,令他生不如死,墮落瘋魔,最後不得善終,連職責都忘了,才導致如今人間這樣的局面,讓他來收場。
卞翎玉冷著眉眼,思考不化蟾會藏在哪裡,沒有心情揮開這些黑影。
晨光從天邊露出來,他被攪得不勝其煩,終於眉宇流露出一絲殺意。袖中骨刺生出,剛要絞殺這些黑影,一柄長刀的刀氣揮過來,將意欲啃食他的黑影全部撕碎。
他的視線明晰起來。
少女跑得氣喘吁吁,她臉上帶著驚怒,不可置信自己看見了什麼一樣,怒意騰騰數落他。
「卞翎玉,你傻了是不是,為什麼要走出我的結界,它們咬你,你不知道躲、不知道反抗嗎,你要把自己變成不化蟾,再來殺了我是不是?」
他抬起眸,視線直直看向她。
師蘿衣心有餘悸,又被他大膽走出結界的行為氣得不清:「你……唉……」怎麼比她的膽子還大?
晨風拂過她的髮絲,見他不言不語,她慍怒的嗓音,最後變成了無奈的低語,又柔又輕,落在他耳中,像是妥協:「是我不好,不該把你丟在這裡。既然你不怕,一起走吧,我帶你一起去找長老他們。」
卞翎玉看向她伸出的手。
卞翎玉明知眼前這個少女沒什麼心,她不愛他,還生出了心魔。若心魔發作會傷害他,就像曾經的數次一樣。她會拿他泄氣,心生愧疚時或許對他有一點憐憫。
面對她伸出的手,他卻仍是握住了她。
這是他最後一次放任自己,卞翎玉心想,總之也走不了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