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先觉根本不理他,目光越过凌肆夭,向更远的地方看。
可惜,他只看到了死寂的山林和寂寞的月光。
小兽收回了翘着的腿,慢悠悠地走回凌肆夭身边,还舒服地嗷~了一声。
孟先觉问他:这里有人过来吗?
凌肆夭眨了眨眼:深更半夜,都在休息,没人来过,孟兄在找人?
孟先觉深深地打量了一眼凌肆夭,冷漠道:与你无关。
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凌肆夭连忙喊住他:孟兄,孟兄等等我,我与你一起回去。
说完他弯腰抱起程未晚,侧头问:孟兄,你这小灵宠有名字吗。
孟先觉超支自己最后的耐心,道:晚晚。
凌肆夭恍然大悟:好,好名字。
孟先觉拧眉,总觉得凌肆夭说话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可他们还没走出多远,程未晚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趁着凌肆夭与孟先觉说话分神的空当,迅速从凌肆夭怀中跳下来,喉中低吼着,牙齿艰难地咬住孟先觉的衣角,往他前进的反方向拖。
孟先觉心绪波动未平,察觉到小兽对他的拉扯,那股隐约藏匿在心中的失望、暴躁和颓丧转而化为一股无法消解的愤怒,他彻底丧失对待其他人时该有的正常情绪,周遭灵力暴起,将小兽狠狠震开。
程未晚这个身体十分脆弱,虽然孟先觉认作他的主人,灵兽与其主之间本该是互相滋养,互惠互利的关系,可现在明显是孟先觉掌管着主动权,而孟先觉对赤金兽仅仅是单纯的掠夺关系,这让赤金兽本就沉睡了近千年的身体更加脆弱。
小兽哀戚地叫了几声,撞到树干上,毫无挣扎能力地摔落在地。
感受着锥心的疼痛,程未晚立刻后悔自己做的那些事了。
本来他还想着在最后相处的时间给孟先觉再做些帮助,他们好聚好散,可他没想到,孟先觉根本不领情!
那直接说拜拜好了!
凌肆夭心疼地抽了几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小兽抱在怀里,刚要说上孟先觉几句,却倏然被眼前所见震到
孟先觉漠然转过头之后,迎面而来是三面夹击的淬毒匕首。
注无骤然出鞘,长虹似要斩开晨与昏,光芒摧折,横拦毒匕。
危机解除之后,孟先觉才注意到,刚才赤金兽拉扯他去往的方向是唯一能躲避开这些毒匕首的方向。
孟先觉淡然地给小赤金兽投去一个眼神,只看见小兽颓然垂落的双耳,以及失去了光泽的皮毛。
小兽正可怜兮兮地缩在凌肆夭的怀里,身上止不住地颤。凌肆夭安抚着小兽,那画面在孟先觉眼中看来多少有些刺眼。
上一世是这样,这一世也是这样,这只赤金兽可以与任何一个外人亲近,却天生眼盲,唯独不认他这个主人。
孟先觉无动于衷,他漠然移开视线,向远处喊:是谁在那,不必躲藏。
在孟先觉回过头之后,凌肆夭在心中暗暗地啐了一口:反派就是反派,强是真强,但绝情也是真绝情,呸。
但周遭都静悄悄的,根本无人在这,回应他的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孟先觉眉眼一沉,刹那间,巨大磅礴的鬼气自他体内溢出,那是惊人又可怖的力量,是要让万物都臣服的强大,也是让人甘愿跪拜的强大。
凌肆夭微微张大了嘴巴。
而程未晚忍住了身体的疼痛,他睁开眼,只看见自孟先觉体内涌出的交织缠绕的鬼气,以及,那一双火红的眼睛。
程未晚惊愕,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孟先觉已经将鬼瞳驯服。
那变成了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孟先觉的心性之坚忍,坚毅,无人能及。
磅礴的鬼气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吸收万物生灵的生命力,阴风怒号,而在这一片阴惨之下,三个少年弟子战战兢兢地从灌木丛之后走了出来。
他们腿软得厉害,连走路都是勉强,在见到孟先觉之后,均是连呼吸都不敢。
为首的一人说话变成了结巴,支吾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孟先觉耐心告罄,漠然道:闭嘴。
强大的威压与声音一同发出,震得三名弟子均是不敢说话了。
程未晚摇头,对凌肆夭道:孟先觉喊的不是他们。
是藏在生死阵里的那个人。
凌肆夭捋着小兽的毛,道:应该是生死阵感觉到他们三个的闯入,变得更加强力,晚晚,你打算怎么办?
程未晚叹气:我现在怎么才能化出人身?
凌肆夭冥思苦想: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按照主系统最初的设定来讲,你应该是可以由兽身直接化为人形的,但你现在太过虚弱,就只能借助其他的办法
程未晚心道不妙:什么办法?
该不会真是要像玄微说的那样,给他直接上锁魂钉吧。
这样任务完成之后他会不会连家都回不了了?
左右你神魂也不稳固,所以,理论上来讲,我只需要把你现在的身体打昏,让你的神魂暂时没有容器可以盛装,你的神魂自然就会离体,到时我再辅以一些手段,让你能够现形一段时间。
的确是个可行的办法,程未晚松一口气,颔首:那就开始吧。
凌肆夭一惊:你想干什么?
昆仑神树生死阵里的东西不是光凭孟先觉一人就能应付得了的,我去看看,帮他最后一次吧。
凌肆夭劝他:晚晚,他这明显已经是鬼修,你何必保他,而且他已经不是你的任务对象了,你没必要再这么帮他,而且,他都这样对你了
没关系,总之现在在寰岩圣墟里我也无处可去,这一场结束之后之后我就会想办法与他撇清关系,去找那串乱窜的数据流。
凌肆夭见程未晚不像是在说笑,无奈中,只好应了他的要求。
孟先觉鬼气四散,化成一只只锐利的眼,凌空扫视,寻找着整座山之上的异样之处。
倏然间,北风过境,这强劲的风之中夹杂着经久不化的霜雪,孟先觉于寒风之中屹立,一双黑眸黑得像深夜。
骤然,遥远北方传来道道古朴苍老的钟声,声声如雷,孟先觉凛然抬眼,周遭景色乍然变化,草木凋零,转而变成白雪寒霜的苍白。
孟先觉傲立雪原之上,漠然望着北方。
正对着他的方向,走来一名老者。
这老者身形伛偻,头发花白,惊人的是,他额头巨大饱满,竟一点纹路也没有,他走路极为缓慢,以一根包了浆的木杖支撑身体,向他缓缓走来。
孟先觉起初只是以为这名老者是名奴仆或是设下生死阵的人,可当他看到支撑着老者身体、向前行走的不是双脚,而是两根深埋地下,缓缓游动的根须,他才知晓。
这名老者便是昆仑神树的化身。
他暗中开启鬼瞳,黑白颠倒,世界的色彩变得诡异而又多样,而老者头顶正上方,漂浮着一颗巨大苍翠的树。
那便是老者的本相昆仑神树。
昆仑树轻笑:竟然是鬼瞳么,老朽我花了眼,真是人才一代又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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