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差不多,如果温柔药丸有用的话,是该起效了。
不久后,池奕见远处有人过来,知道是徐检到了。于是他快速跑进场内,接近舞剑的贺戎川,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突然从身后抱住他。
贺戎川自然不会反抗,他就将人家的上衣整个扯了下来。宽阔的脊背上,横着几道鲜红的伤疤,颜色艳烈,宛如新生。
清除旧创的膏剂,会把伤口弄得卖相可怖。早些年太医们常施此方,后来日久天长不疼了,也就不管了。
而这几日,池奕总跑去太医院,说半夜听见贺戎川喊身上疼,让太医们将旧日的方子重新拿出来用,就又给人画了一身的红色。
衣服被扒掉,那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池奕身上,沉静而非冷峻。
这时徐检已走了过来,他依照池奕的要求,未着官服,未戴甲胄。池奕抱着刚扒下来的衣服,笑着过去,低声道:徐将军且等一会儿吧,陛下这一套招式行云流水,别给打断了。
说罢便和他站在一起,往场中央望去。赤膊的贺戎川似乎并未有什么觉察,空中仍是凛然剑光。
二人这样看了一会儿,池奕余光见到徐检渐渐失神,心中暗喜。这时贺戎川一套已毕,刚一停下,池奕便上前道:陛下,徐将军有事禀告。
何事等不及朝会,非深夜入宫不可?贺戎川重重将剑插进鞘里,话音一寒,宫禁之事都敢染指,池奕,你愈发
池奕心里陡然一紧。
然而正在他担心之际,对方的后半句却没说出来,停顿片刻,别过头,罢了。把你手里的衣裳拿来。
怎么就罢了?不应该朝他发一通火再罚他点啥么?这么轻易就算了?
难道暴君真的变温柔了?
作者有话要说:榜单原因需要断更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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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池奕用眼神示意,徐检接收到他的信号,便上前呈了一份文件给贺戎川。池奕去给人穿好衣裳,顺便瞄了一眼文件内容。
基本上没改,就是自己写给他的那些。
之前军营里众人一直在纠结饷银的发放规则,如何避免被人中饱私囊云云。但池奕却想起,历史上常用的是另一种更好的方式。
他建议,让朝廷从郊外的皇庄给士兵分田,允许他们自由耕种不纳税,用以抵消部分饷银。既能利用士兵的空余时间,也能大大降低军饷被贪污的风险。
但这话不能从他口中说出,只能去徐检那绕一圈。提出一个这么有用的建议,在讨论公事相谈甚欢的氛围下,后面沟通感情就容易了。
见贺戎川读着文件,池奕便拉了一把徐检,状似无意地和他聊天:徐将军知不知道,方才陛下舞的是什么剑法?我也不懂这些,只觉得好看极了。
徐检抬头望一眼,见无人注意,方低声回答:此招名为拂柳式。
池奕故作懵懂地点头,好看是好看,只是这动作过于柔软,真打起来不好用的吧?
那倒不是。徐检沉默片刻,似在回忆中游走一圈,缓缓道,在南疆起兵后不久,我们在惠州遇上镇守的总兵,对方麾下士卒作战生猛,以一当十。
正在无计可施之际,我出营散心,恰好碰见陛下舞剑,就是这一套拂柳式。我在旁观看半晌,恍然开悟,对方固然生猛,但柔能克刚。
于是我叫来几位将领,请陛下为我们讲解这套招式,从中提炼要领,传授给众兵士。凭借至柔之力,最终破敌,我们方能走出南疆,征战中原。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缘故。池奕一脸天真,方才徐将军看见了么?陛下身上那几道疤,也是战时留下的?
远处的贺戎川似乎仍在研读那份文件,徐检继续道:陛下在南疆征战多年,从未受伤。但北伐那次,我们的下属私通敌将,陷陛下孤身于千军之中。彼时我在旁保护,挨了十几刀仍护不住,到底让敌人砍伤了陛下
这段对上了池奕对书中内容的记忆,他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我们几人被逼上峭壁,陛下恐为人生擒,自行跌下悬崖消息传回,全军万念俱灰。未料两日之后,陛下竟让人救了回来,在营中调养数日,便又上了战场
池奕一愣,书上写的明明是贺戎川落入悬崖后,自行调息七七四十九日,凭借玉珠的灵力重获生气,回去时他的军队早已遭受重创,休整了好一阵才恢复元气。
可现在徐检说的和书上不一样?难道自己的到来改变了这个世界?但自己明明几个月前才来,怎么会改变好几年以前的事?
他暂时搁下疑惑,盯着徐检,意味深长道:徐将军不说我都不知道,看你如今的态度,想不到以前竟有同生共死共患难的时候。
要促使双方沟通感情,暴君能不能变温柔不确定,但根据这些天的了解,这位徐将军还是很感性的。
他扫了眼神色茫然的徐检,退到一旁,悄悄溜到贺戎川那边去,似是随口道:陛下再仔细看看。给人留出足够的时间酝酿情绪。
徐检久久呆愣在原地,池奕的话戳在他心上,翻搅出一些陈年的记忆。
他原本出身武将世家,不肯食祖上爵禄,定要自己去考武举。十年前中进士,却正好遇上先帝驾崩、新皇登基,京中一片混乱,他这个新科进士就被分到了南疆的王府。
除了负责王府守卫,他还要给年仅十二岁的贺戎川教导武术。起初他对这位王爷充满怨恨,认为是他害得自己无法留在京城,要来这蛮荒之地吃土喝风。
可渐渐他发现,贺戎川虽然待人严苛,但习武异常刻苦,于用兵之道也颇有天赋,没两年竟越过了他去。
南疆之地偶有叛乱,他们一同出兵平定,之后他便为南疆王的勇武谋断彻底折服。他不解,王爷原本是先帝嫡长子,才干过人,为何会落得如此境地。
于是不知觉间,已转变了态度。
后来,幼帝无能,外戚干政,异族入侵,天下大乱。南疆王愤而举兵,不顾一干老臣反对,坚持任命他为主帅。
掌五万兵马,他终于体会到所向披靡的快意。他们历经艰险,于无数个九死一生中挣扎图存,共同击退周边小国入侵,平息南疆各地叛乱,最终北上攻入京城。
此后,他带领的军队改名中央军,驻扎在京郊;他本人也封官加爵,位极人臣。
只是后来
西风吹彻,夜渐深,渐寒凉。
徐检缓缓抬头,贺戎川正垂眸研读文件,神色莫辨。腰间的青霜剑仍是当初那把,陈年的伤疤不知为何依旧殷红。
池奕方才那句话,以及前些日子在营中同他说的几句话盘桓在心间,徐检一时下了决心,理过衣袍,近前两步跪在地上。
他一头拜倒,陛下,臣有罪。
贺戎川身子猛然一颤,轻咳一声,整个人转过去,双手背后,微微扬首,朕这几年欺负了不少人,他们怨恨,也就罢了。
可对中央军,对你徐将军,对朕当年那个徐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