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鳶羨慕梁映章能夠自立門戶,白手起家,做真正的掌柜。她只是幫家裡打理生意,而且以江南這一代的習俗,生意從來都是傳男不傳女,她現在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為她同父異母的弟弟做嫁衣。馬上到年底,沈父已經請好了媒人,打算要為她說媒了。
一想到此,她就心中鬱結。
蠟燭的光線之下,沈鳶眉頭不展,停住了手裡的算帳動作,起身走到窗邊,輕輕推開了窗,撲面而來一陣寒風吹散了她鬱鬱寡歡的神情。
入眼之處,夜色深深,晶瑩的細雪在月光之下,緩緩飄落下來,原來台階上早已積了一層薄薄的細雪,如綢緞莊裡產出的冰綃,薄薄的紗絲鋪在庭中。
沈鳶看到眼前的美景,漸漸屏住了呼吸,心中的鬱悶也減輕了不少。
眼看天色已黑,回宮的路就更不好走了,韓舒從茅屋外看了一圈地勢後,掀簾向太子稟告時候不早該回宮了。
北齊太子手上的傷口也包紮地差不多了,卻還賴著不走,盯著茶几上那一盤糕點發呆:「那是桂花酥嗎?」
梁映章一直躲在宋清辭身後,眨巴著眼睛,觀察著那個身材龐大擠占了她屋子的北齊不好惹太子,「不好惹太子」是梁映章在心裡給他下的定義。他不僅不好惹,還總是盯著她看,有一回梁映章扮了個鬥雞眼瞪回去,正在包紮傷口的不好惹太子立即破功,噗嗤笑出聲,害得給他包紮傷口的隨從都冷汗直冒。
手上破了那麼大一個口子,他卻一點都沒皺過眉頭。
梁映章有些不耐煩了,不好惹太子包紮好了傷口怎麼還不走,屁股都沒有要挪動的意思,到處打量著這件小小的茅屋,最後他還盯上了自己的糕點。
太子都開口問了,又不能不給他吃。
「太子要嘗嘗嗎?」梁映章從宋清辭身後探出一顆腦袋來,圓溜溜的眼睛充滿防備和小心翼翼,像雪地里被引出洞的野兔子。
看著她似曾相識的臉龐和臉上生動的表情,令肅湛不由得想起了一段往事。
他第一次跟那個人見面的時候,她也是差不多大的年紀,可能還要大兩三歲,熠麗高貴,明眸善睞,卻又有著讓人倍感親切的溫和氣質。當時他是十二歲的年紀,雖然為北齊太子的長子,卻並沒有養尊處優的待遇。
北齊的男子從很小起就要學會騎馬。北齊貴族男子人生中第一匹馬是要靠他自己馴服的。他當時就在馴服一匹很剛烈的駿馬,儘管那時他才十二歲。他不停地從馬背上被甩下來,又重新回到馬背上,摔下來,再爬上去,如此反覆,絕不認輸,直到馴服為止。
他從小便是個內心驕傲的人,太想證明給他的父親看。自己雖然不是父親正妻的孩子,骨子裡卻也流著相同的血脈,他要向父親證明自己配當他的兒子,配當北齊皇族。儘管摔得渾身是傷,周圍也沒有一個隨從敢過來扶他,靠近他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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