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來之前, 陸知鳶想過自己說出這樣的答案後,奶奶可能會做出的反應,或失望, 或生氣,唯獨沒想過她會這樣心平氣和, 好像全然不介意。
但是轉念一想, 這麼多年, 她倒是沒見過奶奶生氣的樣子, 或許是年紀大了,經過的風浪多了,情緒總能被控制的很好。
陸知鳶說沒有。
「是不敢問,怕他不答應,還是——」
陸知鳶想都沒想:「他會答應,」其實陸知鳶也說不上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底氣,可她就是莫名地肯定:「如果我跟他提,他會答應的。」
「那你為什麼不提呢?是怕傷了他自尊?」
任何一個男人,面對或甘心或不情願的入贅,自尊心都會受挫,何況他還有著那樣根本不需要屈尊紆貴的家庭背景。
但是這並不是陸知鳶真正擔心和在意的。
「我不想我們之間有任何的附加條件。」
陸蕭芸笑了笑:「也許他並不在意呢?」
「可是我在意。」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是陸家唯一的繼承人。將來你們的孩子姓江,你讓我百年以後如何面對你的曾祖父?」
「奶奶,姓氏對您和曾祖父來說,就那麼重要嗎?比子女的幸福都要重要嗎?在我的記憶里,我幾乎沒怎麼見媽媽笑過,別人家裡都是一個書房,我們家不是,媽媽的書房在二樓,爸爸的書房在三樓,家裡有阿姨,可他們從來都不會在家裡吃晚飯,我那時候小,不懂,只是覺得他們都太忙了,忙到沒有時間陪我,也忙到沒有時間和對方說話,但是現在再想想,他們是相對無言。我就是他們沒有感情生下來的一個繼承人。如今您是想讓我也找一個願意入贅陸家的男人,再和那個人一起,過我父母那樣的生活嗎?」
陸知鳶在她腿前蹲下來,「如果是這樣的話,當初他們去世以後,您不該那麼疼我,您應該把我培養成一個沒有感情的繼承人。」
陸蕭芸眼裡有淚光在閃,她低頭看著蹲她面前的孫女。
陸知鳶掌心覆老人的手上:「我到現在都記得,十二歲生日那年,您出差,本該在那邊待一個星期的,可是您連夜趕了回來,陪我吹蠟燭,還和我一起許願。我當時問您許的什麼願,您說,我每天都開開心心就是您最大的願望。」
「您希望我開心是真的,但您在我的笑里找媽媽的影子,也是真的。」
她心思細膩,這其中的原因,她早就知道,只是從來沒有機會說。
陸知鳶伸手拂掉老人的眼淚:「奶奶,陸氏茶業永遠都是陸氏茶業,無論孩子姓什麼,都改不了這個百年品牌。」
她一雙琥珀色的瞳仁里,有柔軟,也有堅定:「但我不要江梟入贅陸家,行嗎?」
*
目送陸知鳶進了小區後,江梟沒走,車停在路邊,玻璃落下半扇。
其實他大概猜到陸知鳶這次回去,應該不是單單只是跟老人告個別。
果然,在收到陸知鳶說她已經出門的簡訊後,陸蕭芸給他打了一個電話。
這個電話有點出乎江梟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