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結束的時候,他微微頓了一下。這樣的歷練顯然算不上是完滿結束,地底的黑暗摧殘神智,上幾個月時保持清醒已是他的極限,更別談精進境界,相當於下山數月,別無所獲。
他收了聲,感覺心中有些五味雜陳。
江泫道:「既如此,走吧。」
沒想到這就要走,方子澄連忙應道:「是……可是伏宵君,我們要怎麼走?師弟的身體……」
話音未落,就見江泫向前傾身,指尖點在宿淮雙的眉心,略微探查了一下情況。
飲了江泫一點血,他的外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受損的是元神,其次是他的靈識,更因風氏瞳術與元神息息相關,視力也有可能會受損。
但是沒關係,這些都能治好。只要人不死,就算受了再重的傷、患上再嚴重的疾病,也一定有辦法治好,等到治好以後,再去找夔聽算帳。
江泫默然不語,收回的手攏在袖中握緊成拳,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畢露。然而他面上渾然不露,冷靜片刻後,伸手握住宿淮雙的手腕,又讓方子澄牽住自己的衣角,靈力掠地,幾息之間便回了淨玄峰。
方子澄哪裡見過這樣的事,撒開江泫的衣角,驚愕地後退兩步,發現自己站在一處陌生的房間裡。
四周陳設極簡,毫無人氣,乍一看甚至有些家徒四壁的蕭索寂寥感。西面掛著一扇木窗,窗外天幕低垂,大雪紛飛,方子澄一看著雪,立刻感覺一股寒氣湧上心頭。
江泫將宿淮雙安置在榻上,抬眼見幾步之外有些無所適從的方子澄,抬手撤了遏月府外的禁制,又給重月傳了信,道:「御劍回峰吧。」
穿著天青色外袍的方子澄抱拳領命,似乎是想再問問宿淮雙的情況,最終還是沒有開口,背著佩劍告退了。
方子澄走後,房間驟然安靜下來。江泫的視線輕輕落在宿淮雙面上,神色緊繃,指尖扣著他的手腕,將靈力緩慢輸送進他的體內。之前他剮下靈識作應急之用,暫時填補宿淮雙破損元神的空缺,然而這樣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若想讓他恢復如初,需要將其徹底修補好。
然而修補元神談何容易。此為人之根本,世上獨一無二之物。再者,他的眼睛……
江泫定定地看了宿淮雙好一會兒,恍惚間又看見了少年在地上蜷縮著、渾身是血的模樣。似曾相識的心悸之感在心底蔓延,仿佛這樣的事已經在記憶中發生過幾次,江泫卻絲毫找不到它們的影子。
重月還沒到,屋裡太安靜了。江泫聽著少年微弱得快要消失般的呼吸,面上浮現一絲極為罕見的六神無主,微微俯下身,低聲道:「淮雙。」
他的聲音波瀾不驚,卻莫名有些沙啞。宿淮雙在沉睡之中,不曾聽見,他便又輕輕喚了兩聲,終於見少年眼睫一顫,慢慢睜開了眼睛。
瞳色沉靜如初,卻沒有聚焦。看見他眼睛的那一瞬間,江泫的心狠狠一沉。宿淮雙茫然地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會兒,又艱難地轉動眼球,看見床邊模糊一片的江泫。
「師尊……」他的聲音乾澀嘶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