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泫抬手,覆了上去,聲音平穩地道:「睡得久了,才醒過來,有些模糊罷了。」
然而宿淮雙總覺得,江泫的手掌在發抖。他費力地抬起手,掌心覆上江泫的手背好一會兒,才確認了這是真的。
意識甦醒過來以後,疼痛也跟著復甦了。少年不動聲色地吸了一口氣,將聲線里細微的顫抖壓住,抿唇淺淺一笑道:「好。」
他笑起來時,眼尾微微一彎,眼睫也輕柔地掃過江泫的手心。江泫被掌心這點細微的動靜引走了注意力,聽少年狀似平常地問道:「師尊,我睡了多久?」
江泫澀然道:「沒睡多久。」
宿淮雙道:「我們回淨玄峰了嗎?」
江泫道:「嗯。」
一時默然無語,只剩窗外呼嘯的風雪聲。
宿淮雙原本握著江泫的手,現下有些握不住了,額頭上沁出一層細密的冷汗。他察覺到自己的眼睛或許出了一些問題,微微一眨,卻感覺江泫的手也跟著一僵,便立刻不動了。
他道:「師尊,對不起。」
「……為何道歉?」
宿淮雙道:「是我警惕心不夠,讓師尊擔心了。」
他的語速很慢,每說一句話都要歇好一會兒,才能維持正常狀態接上下一句。然而說話的時候,他始終微微笑著,覆在江泫手背上的指尖雖然虛軟無力,卻一刻也未往回撤過。
「如果我修為能再高一些……」宿淮雙慢慢地、艱難地道,「師尊,是我不——」
江泫驀然出聲道:「不是。」
宿淮雙盯著眼前那片模糊的昏黑色,沒有力氣再接話了。他能感受到江泫溫和澄澈的靈力順著經脈一寸一寸地流淌,靈力所經之處,疼痛便要微弱一些。普通人的靈力是無法控制到如此精確的地步的,與此相對,這也要耗費極大的精力。
宿淮雙總覺得嘴裡還留著江泫的血味兒。他慶幸當時自己還能勉強保持清醒,否則不知道江泫要餵多少精血給他。精血裡頭有他的修為、他的元氣,送血在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稱作送命。
如果可以,他不想讓江泫為他丟掉任何一樣東西。
少年慢慢閉上眼睛,腦海里雜亂地閃現畫面。一會兒是江泫將他扶起來時僵硬茫然的神情,一會兒是藏在黑紗斗笠下的元燁,然而最後它們都會變成夔聽猙獰可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