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天陵這樣的,極孤極煞的命格,若是扭轉過來,便是絕世無雙的好運,然而究竟加諸於誰之身,便要看看陣法最終連接的究竟是誰。
而現下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厲天陵不能再繼續待在陣法裡頭了。命格被竊取,偷竊濫用者當受天罰,而被偷竊者,在陣法中呆得越久,在世間存在的痕跡就越淡。元神淡、命格淡、記憶淡,像是被掏空了內里的朽木,最終會化為飛灰消散,誰也不記得。或許連他自己都不記得。
而天道本應對竊取者降下天罰,因其強運加身,陰差陽錯引到整座城中,這才時常起疫,不得根治。
何等歹毒,何等貪婪。
萬幸刻下這些陣法的道士功力不足,引不動大陣,只能刻下這些許小陣相互作用,威力至少削弱了一半。
這陣法究竟連在誰身上,他也隱隱有了眉目。只是一想,都覺得怒火中燒,提起銜雲,將這些陣法通通劃毀了。
毀陣的時候,厲天陵一直在旁邊看著,似乎想要上前阻攔,又不敢伸手,最終鼓起勇氣上前來扯住他的袖角,弱聲弱氣道:「要不還是留兩個吧……全毀了,府里這些人怎麼辦?」
要是陣毀了,倒霉的壓根就不是他,而是府中的其他人。
江泫道:「府中除了城主,還有誰待你好?」
厲天陵道:「……好像沒有。都不大喜歡我。」
江泫道:「那你管他們做什麼?至於你的父親,便更不用管了。」
厲天陵拽著江泫的袖角,聞言直接懵了。
「為什麼不用管?你說城中起疫不是因為我,那是因為這些陣法嗎?」他茫然道,「可我也不能不管我父親的死活!你救了我的命,我很感謝你,但是能不能先……」
江泫劃爛最後一枚小陣,收劍回鞘,道:「陣法的事情以後再說。在這裡待太久了,想不想出府,去沒人的地方逛逛?」
說話到一半被打斷,厲天陵險些咬著自己的舌頭。
「以後再說……沒人的地方?」
「嗯,沒人。就是有些冷。」江泫垂眼看他,「偷溜出府玩,誰小時候沒幹過?」
他到底還是沒打算把厲天陵一個人丟在這裡。
顯然,好奇心勝過了不安。從江泫將他從黑袋子裡頭救出來的時候,厲天陵心中便生出了隱秘的信賴。他相信江泫不會害他,也不會帶他去人多的地方,猶豫片刻之後,重重地點了一下頭,清秀斯文的額發下頭,是一雙飽含期待的清澈眼睛。
他小聲道:「那我們什麼時候回來?」
江泫沒有回答。
就這樣,如同那天晚上一樣,他帶著厲天陵離開了城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