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恁家大哥可真厉害,敢吃那个辣椒酱,俺是不敢吃的,辣的要死,吃一口,嘴巴里像着了火……不过,俺倒是喜欢他们家的那个泡泡菘菜,甜丝丝的辣乎乎的,特别开胃。俺家只要有他们这泡泡菘菜,俺蒸干粮都得多窊一瓢面子,要不然就不够吃!哈哈……”
两个妇人说着话从车旁经过,语速快性情爽利。
曲春家的一听就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之前,江老太太过去给外孙过生辰,还拎了两坛子去,太太嫌弃大老远送些咸菜了,连看都没看,还是她觉得扔了可惜,拿回去给家里吃了,曲春和孩子们可爱吃了。
之前还想着到了江家,婉转地向江家老太太打听打听那泡菜和萝卜条儿在哪里买的呢,没想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竟让她遇上了。
于是,曲春家的就悄悄把自己这边的车窗帘子掀开一条小缝儿,偷偷看着车外那两个说话的妇人,见她们一人挎着个筐子,一人直接端着个大碗,说说笑笑地径直进了桥头第一家铺子。她跟在江锦娘身边也学了几个字,‘江家杂货铺’几个字她是认得的,暗暗记在心里,想着回去,再打发男人或者孩子过来买。却根本没想到,此江家就是,她正要陪着江家大姑娘去的那个江家。
车子骨碌碌从江家杂货铺子门前驶过去,又过了不多会儿,就到了江家住的偏巷子口。
恰好,全都有拉了一车菜,全家老大金栋则拉了一车木柴,送进城来,两辆骡车都停在巷子里江家门口卸车。
林家只有一辆马车,江锦娘早上要车出门,才知道,马车被林东海坐着出门了,据说还带着那个叫春柳的小妖精。江锦娘对林东海的种种也见怪不怪了,就吩咐临时雇了辆马车。
那车夫探头看见巷子里有车,就喝住马儿,扬声对车里道:“太太,巷子里有车,咱们的车子进不去了,得劳动恁下车走进去了。”
江锦娘这些年心思抑郁,天天和林东海生气,日子久了,渐渐添了头晕和头疼的毛病,时好时坏的,她心疼银子,也没正经请郎中调理,疼得狠了,吃上颗止疼丸子,缓和些就又忍着。昨夜被林东海气了一回,夜里又被噩梦惊醒,没睡好之后,头晕头疼的毛病就更甚,特别坐着车摇晃了一路,又被路上的市井喧阗给吵嚷的,这会儿就觉得头晕的有些头重脚轻,一侧鬓角后上方突突地跳着疼,好像脑壳儿要裂开一样。
一听车夫这话,她的火气莫名地窜起来,厉声道:“恁这腌臜泼皮,拿了俺的钱,怎地不尽心办事,俺要是自己走过去,哪里用着坐恁这破车子!”
车夫本来让她们下车走过去,也是无奈之举,并非刻意刁难,一听这太太开口就骂,他也恼了,涨着脸红脖子粗的,道:“恁这婆娘怎地如此不讲理,巷子里停了两辆车,俺这车进不去,怎地就成了拿钱不办事?”
他一路其实也真不太乐意,这位太太家里住着不小的宅子,还使唤着十来个男女仆从,怎么看着都是挺体面的人家啊。这样人家的太太出门要雇车,还一直拉着个脸,嫌弃车漆剥落、嫌弃车衣破旧、嫌弃车厢里积灰、肮脏——
他的车子是旧一些,但他们家婆娘勤快干净,隔几天就把车衣、车里的帘子、垫子什么的拆洗一回,他也日日打扫的,哪里就积灰、肮脏了?
那么矫情、嫌七嫌八的,坐自家车子啊,干嘛出来雇车啊!他的车子在大街上拉活儿的车子里,算是最干净的好不?
江锦娘也就呵斥一句,真当街骂人,她却又拉不下脸了,只被那车夫怼的一口气憋在胸口,喘不上气来,脸色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