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信息量太大,全場一靜,大家都吃了一驚,唯獨方恆安冷靜地問:」廠房和血跡的事是誰告訴您的?」
老人冷冷地說:「當然是願意幫我這沒用老頭子的人。」
「你們只要知道,這案子是我一個人幹的,古人說,父子倫常。我生了大強這個逆種,他不孝忤逆,我廢了他也是應該。我這輩子也沒幾天了,這一生窮歸窮,但是堂堂正正,唯獨後悔生了他這種貨色。」
而這時血樣對比正好也出了結果,鑑定科發來訊息,告知兇器柄部的血的確來自陳老爺子。
案件走到現在這個時候,兇器和案發現場確鑿,血樣證明陳老爺子脫不開干係,而陳默也有刻意潛行去案發地及刻意栽贓他人的證據。
事情已經非常清晰,殺死陳大強的兇手就在他的父親和兒子之中。
唯一的問題是到底是誰。
表面上來看,兇器上有陳老爺子的血跡似乎是鐵證。
但是開脫的方式也有,比如可以說是以前去廠房給兒子做飯時,不小心弄傷留的沒洗乾淨的血跡,輿論也會給這樣一個可憐的老人無限的同情。
反而陳默的刻意栽贓和往返案發點從某種角度說反而顯得更為可疑。
陳老爺子話說的這裡,已經一清二楚,是要把陳大強案全攬到自己身上。
「您說有人幫您,他說要幫您什麼,幫您出主意給陳默頂罪嗎?」
方恆安放慢語速,清晰地對老人說:「且不說您孫子到底是否希望您這樣做——值得嗎?陳默還沒有成年,即使事情都是他做的,也不會重判,一切都有機會,他還年輕,有很多路可以走,不需要爺爺的死給他鋪,太沉了,他一輩子也走不出來的。」
陳老爺子慢慢抬起那雙層疊著厚厚皺紋的眼皮,那雙終年睜不開似的混沌的眼珠子,竟然帶著熠熠的光,好像迴光返照的傳說中最後那點生命之火。
老人說:「哪有路……你指給我們啊?」
「我前陣子天天上廟裡去啊,求那個簽。因為我想知道我這輩子做錯了什麼,會落到今天這步。」
老人自嘲地笑了兩聲:「我年輕時就只知道抱著本書看,人家說,書中有黃金美女什麼的,我都沒想過,我只是喜歡那種歷史裡的國家正義、金戈鐵馬,快意恩仇,和世道上真真假假的那些東西不一樣啊。」
「我也就這麼教我的兒子啊,結果裡頭的東西他沒學到,全學了些殼子,說要出人頭地,和別人好勇鬥狠,覺得普普通通活著就是白活了一輩子。」
「大強啊,小時候也是個好孩子。總是說要買大別墅,一棟給爸爸媽媽住,一棟給親戚朋友住,還有一棟給領居家生病的哥哥。」
「他就是太貪了,幻想著一夜暴富,總想做人上人,所以就賭。賭著賭著就忘了本,人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