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不受控制地從他的眼角溢出,痛苦的哽咽在唇齒間泄露。他擰開水龍頭,試圖用「嘩嘩」的流水聲來掩蓋自己的懦弱。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淚究竟因何而來。也許是為周晏禮,又或許是為自己。他只是突然心好痛。
等到情緒終於穩定下來,陸弛抬起頭,就著微弱的光線,他看到鏡子中那張蒼白而扭曲的臉上爬出的一條條細紋。
他注視著鏡中的自己,似在看一個陌生人。
這些年,他實在變了太多,變到連自己都認不得。
那麼周晏禮呢?他還能在自己日漸蒼老的臉上看出年輕時的模樣麼?
身為超憶症的周晏禮,能夠清晰地回憶起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前的每一個場景,遇到的每一個人,聽到的每一種聲音,嗅到的每一種氣味。那麼他一定記得年輕時熠熠閃光的陸弛,記得他最愛的模樣,還有最愛的那張臉。
那麼周晏禮是否也會在心中比較呢?周晏禮所愛的,究竟是回憶的載體,還是如今的自己?
腦海中會冒出這個想法,連陸弛自己都覺得荒唐。明明他知道周晏禮有多麼依賴自己,明明他知道周晏禮根本離不開自己。
哪怕是因為他的病。
第12章 或許分開會更好
陸弛剛一走進衛生間,周晏禮就跟著立在了門外。他太了解陸弛了,哪怕只是一段不自然的呼吸,他都能分辨出陸弛的情緒。
他沒有敲門,更沒有拆穿陸弛拙劣的謊言,他只是站在門外,在流水聲中,抽離出陸弛破碎的哭泣,在心中勾勒著陸弛的身體與容顏。
他捂住自己的心臟,靠在牆壁上。他知道,比起自己無用的安慰,陸弛更需要的是發泄。
周晏禮自出生起就與別人不同。他生來就在黑暗之中,幸福於他而言是種奢侈。可正是因為生在黑暗,他愈加嚮往光明。而陸弛就是他的光。
他嚮往陸弛的陽光,貪戀陸弛的溫暖,最後汲取著陸弛的能量,占有著陸弛的人生。
他比這世上的任何人都清楚,若是沒有自己,陸弛將比現在快樂得多。
他已經連累了陸弛太多。他根本沒有任何資格安慰陸弛。
他守在門外,緘默地在心間將陸弛的名字喊了千百遍,可等到衛生間內的抽泣聲漸緩,他卻只是站起身來,躺到床上,裝作這一切從未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