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皓月盯着这句话,怔怔失神,后背突然渗出一丝丝凉意。
那女人2003年就死了?那时候林天明还没出生,那他为什么说照片中的女人是他妈妈?
许皓月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林天明泪流满面的模样。他虽然脑子时好时坏,还说不出话,但那震惊又哀伤的表情是一个孩子伪装不出来的。
她定了定神,手指飞快地打着字:“我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这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跟我说说吗?”
这句话发出去没几秒,对话框就有了动静,底部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
许皓月换了个坐姿,背靠着床头,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只手,把手机举到面前。
那人还在输入中,不知是正在打一段很长的文字,还是犹豫不决,打了删删了又打。
门外传来动静,听脚步声,应该是陆成舟回来了。
过了会儿,卧室门被推开,陆成舟探进来半个身子,冲她笑笑,打趣道:“还没起呢?真打算三天不下床?”
罪魁祸首居然还有脸嘲笑她?
许皓月扭过头,凶巴巴地瞪他一眼,嗔骂:“还不是你害的!”
视线收回,屏幕上恰巧弹出了一大段文字,她不由得一怔。
“我是96年考进石油大学地质学院的,郑年和余芳源是我同班同学,毕业后分到了榕城地质局,没两年就听说他们结婚的消息。
03年6月,地质学院举办院庆,我们都回了母校,那张照片,就是那天在图书馆前拍的,我还有印象。因为他俩是我们班唯一一对终成眷属的,大家都开他们玩笑,说以后要是有了孩子,全班都是干爹干妈。
可惜没过多久就出事了,听说他们去青麓山进行地质勘探,运气不好,遭遇暴雨,又引发了泥石流,夫妻俩双双遇难。那个年代搜救能力有限,最后俩人连尸骨都不全。”
许皓月看得愣神,思绪纷飞,在脑海中勾勒着这对年轻夫妻的人生轨迹。正在神游之际,嘴里突然被塞了一只生煎包,热乎乎香喷喷的味道把她的意识又拉回到了现实。
陆成舟挨着她坐在床边。见她神色凝重,他下意识蹙了下眉,语气关切地问:“季铭又在催你了?”
“哦,不是……”许皓月收起手机,勉强地笑了笑。
她本想把林天明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但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毕竟现在事实轮廓都还模糊不清,一切都是她的揣测,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但转念一想,他对这里比自己熟悉多了,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许皓月低头吃着生煎包,思忖片刻,故作随意地问:“对了,你知道青麓山吗?”
陆成舟擦了擦她的嘴角,又递过来一杯豆浆,“知道,在北辰县,离这不远。怎么,你想去转转?”
许皓月摇摇头,默了片刻,又问:“你有没有听说,那里曾经爆发泥石流,一对夫妻双双遇难?”
陆成舟蹙眉想了想,语气不太确定:“哪一年的事?”
“03年。”许皓月又想起那张照片背面的日期:030610,补了句:“应该是在6月之后发生的事。”
陆成舟笑容颇有些无奈,“我是六年前来这儿的,也没听人提过这事。不过,我可以帮你查一下,北辰县公安局有我认识的朋友。”
许皓月脸色瞬间由阴转晴,毫不掩饰眼里的欣喜,陆成舟忍不住好奇:“怎么突然问起这事?”
“这事吧,说来话长……”许皓月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告诉他实情。
于是,她从林天明的冲锋衣开始讲起,讲她如何发现照片,又如何将照片上的两人和石油大学联系起来,然后她拜托同学发帖寻人,到今天,终于有人主动联系她……
陆成舟听得很认真,眉头渐渐拢紧,视线低垂久久不动,似是在思索什么。
听到最后,他才抬眸看向许皓月,眉头舒展开来,由衷地感叹:“可以啊,你这脑子,可以去干刑警了。”
许皓月心里颇为得意,面上却还端着,故作谦虚回了句:“就是闲得无聊,瞎琢磨呗。”
陆成舟笑着捋顺她的头发,安慰道:“过几天我去北辰县找人问问,都是一个系统的,调查起来比较方便。再查查当年的搜救记录,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许皓月这才放下心来,从被子里伸出两条胳膊,环抱出他,脸贴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她仰头凝望着他,眼波流转,笑意缱绻,撒娇道:“你可真好。”
陆成舟低眉望着她,心都化成了了一滩水。
磨蹭间,被子滑落到胸前,露出白皙的脖颈、纤细的锁骨、起伏的曲线……上面到处是深深浅浅的红痕,那是他恣意肆虐留下的杰作。
陆成舟垂下视线,目光沉沉地盯着那处沟壑,只觉得火又烧起来了,心头燥热难耐。
片刻后,他轻咳一声,强迫自己挪开视线,从床头端起剩下的生煎包,一个接一个塞进她嘴里,督促道:“快吃,吃完好干正事。”
许皓月嘴里塞满了包子,闻言,倏地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正欲逃走,被他攥住脚踝,轻松一扯,揽进了怀里。
--
许皓月预想得没错,到第三天,季铭果然气急败坏地报警了。
民警找到森警大队,又打电话给陆成舟,告诉他季铭那辆保时捷就堵在派出所门口,引得无数路人指指点点,对派出所风评很不好。
许皓月收到消息,自知拖延不下去了,只好从床上爬起,不情不愿地穿上衣服,恨恨地低骂一声:“那条傻狗,净给我惹麻烦!”
“别这么说。”陆成舟帮她整理好衣领,温声劝她,“他是担心你。”
许皓月绷着脸,鼻孔重重地哼气:“才不是呢!他肯定猜到了我在你家,就是想搞破坏。哼!浪费警力!”
两人赶到派出所,一进大厅,就看见季铭在等候区坐着,翘着个二郎腿,优哉游哉的,一副大爷模样。
他的视线阴恻恻的,在两人身上来回打着转儿,最后落在许皓月脸上,语气冷冷的:“什么温泉啊,一泡就是三天?得泡脱一层皮吧?”
许皓月正要怼回去,脑子突然抽风,想到“泡”和“炮”同音,他这句“一泡就是三天”倒也没说错。
她一下子绷不住,笑岔了气。
季铭:……
陆成舟:……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
季铭叹了口气,起身揪住许皓月的耳朵,训道:“温泉泡久了,脑子里进水了?”
许皓月打掉他的手,笑嘻嘻地说:“走啦!”
陆成舟跟在后头,看着兄妹俩的背影,勾了勾唇角,笑容有些涩意。
上车前,许皓月回身抱住了他,下巴磕在他胸前,眸光温柔缱绻,轻轻柔柔地说:“记得想我。”
“嗯。”陆成舟低眉含笑望着她,手臂用力搂紧,低声缓缓地说:“现在已经开始想了。”
身后传来季铭浮夸的咳嗽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警示意味。
许皓月弯着眸子笑了。
陆成舟低下头,一路亲吻着她的额头、眉眼、鼻尖、双唇、下巴,最后把头埋在她的颈窝,深深嗅着,想在心里牢牢记住这个味道。
这是她独有的香气,让他痴迷,让他沦陷,心甘情愿沉溺于爱与欲之中。
目送车子渐行渐远,最后,连尾灯都消失在视野中,陆成舟渐渐收敛唇角,一低头,笑意消失,转化为深深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