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兵頭見他衣衫不整、鬢髮散亂,心下便知定然是長安城中出了大事,忙不迭地點頭應下,旋即調轉馬頭敲響銅鼓,又叫人去營中取來一身乾淨衣物奉與宋珩穿。
宋珩的掌心和肩膀處皆受了箭傷,鮮血染紅白色中衣,軍醫診過脈後,小心翼翼地替他處理完傷口,撒上止血消炎的藥粉,再用乾淨的布條包紮。
做完這一切,觀他精神尚好,確認那箭上無毒,軍醫方安下心來,正要說些注意事項,忽見宋珩陰沉著一張臉,冷聲問:「可有法子讓手心處的箭傷留疤?」
軍醫疑心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正要開口確認一番,上座傳來宋珩低沉的聲音,他將方才那句話又重複了一遍。
「自是,有的。」軍醫驚愕不已,連帶著話都說不利索。
宋珩眸光幽暗,讓他說。
軍醫便只給了防止傷口腐化的藥粉,又拿乾淨的布條包紮。
「換藥三日後,便無需再用藥,儘量少沾些水,自會慢慢結疤。」
宋珩低低應了一聲,大步邁出營帳。
外頭的將士們皆已做好離開的準備,宋珩騎上青騅馬,領兵望太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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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施晏微所料,這場大火引起了府上一行人等的反應,那守門的小廝和門外的侍衛不知所蹤,許是急著往府里救火去了。
施晏微因為緊張,兩隻手都在發抖,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一氣呵成地取下沉重門栓,接著頭也不回地跑出府去。
冰冷的雨水連綿不絕地落到她的發上和面上,順著她的脖頸沒入衣襟之下的雪膚之中,凍得她的渾身直打冷顫,長睫亦被雨水沾濕,模糊了視線。
可她絲毫不敢放慢腳下的步子,她滿心滿眼只有一個念頭:絕不能叫宋珩的人抓她回去。
她甚至不敢去想象,倘或宋珩將她抓回,等待她的將會是什麼樣的狂風驟雨。
施晏微不知道自己跑了有多久,直至雨勢漸小,烏雲散去,月輝重現,她於清冷月色下,瞧見一盞上書「杏林」二字的燈籠。
乃是一間半大不小的醫館。
施晏微疲乏至極,於門前駐足,艱難地伸出凍得發僵的右手重重拍門,而後靜坐在石階處擰去發上的雨水,又往手上哈氣摩挲掌心來給自己取暖。
身上的大氅不多時便被那些寒涼的雨水浸濕大半,施晏微凍得嘴唇發紫,四肢抑制不住地瑟瑟發抖。
耐心等了好一陣子,不見有人出來開門,施晏微鼓起勇氣又敲了一會兒,心道若是這回還是無人過來開門,她便去別處尋一間客棧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