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刻鐘後,宋珩淨了手,由著那些冰冷的水珠掛在皮肉上,好似這般就能減緩些心內的煩憂。
案上置著的那碗安神湯已然涼了,宋珩卻並不在意,端起來一飲而盡,盼著今夜能睡個好覺。
兀自躺在空蕩蕩的大床上,輾轉反側。
身邊少了什麼,總覺得少了什麼,擔心她在外面叫那起子好色、喜歡折磨女郎的豪強給奪了去,是以便有那藥效在,亦起不到什麼作用,翻來覆去睡不著,直至後半夜方淺淺入眠。
一連數日,皆是如此,安神湯也做不得數,效果甚微。
臘月廿三。
洛陽南市碼頭,瑰麗的朝霞嵌於白雲之上,映出萬丈金光,如夢似幻,引人矚目。
船隻靠岸後,施晏微跟隨商隊下了船,與林晚霜話別後,雇來驢車去往從善坊。
車輛前行,離了碼頭,駛入街道,但見城中車水馬龍,往來行人絡繹不絕,寬闊的街道旁高樓林立,屋舍儼然,粉牆環繞。
大街小巷處的商販叫賣聲此起彼伏,駐足於攤前的女郎墨發高束,大多以面示人,額上花鈿圖案各異,舉手投足間盡顯大方從容之態,亦不避諱與郎君相談,民風較之明清頗為開放。
洛陽作為王朝的東都,經濟繁榮,人口眾多,自是寸土寸金,即便是位置偏些的客舍價格亦不便宜,施晏微與那掌柜的殺了好一陣子的價,最終以八十文錢一晚的價格訂下一間客房。
施晏微叫膳食博士送來一碗餛飩,另付給他四文錢,盡數吃完後又喝了些熱湯暖暖身子,稍加休整一番便出了客棧,去尋可供租賃的房子。
若是托牙行當個中間人,要尋到心儀的宅子自然會簡單許多,可她這會子統共就只剩下二十五銀子並一對金鐲子,那鐲子不到萬不得已時她並不打算當出去,是以每一文錢都得花在刀刃上,又如何捨得拿出租房價格的一成白白送與牙行呢。
思來想去,到底還是決意自己多費些心思去尋較為妥當。
此後兩日,施晏微前前後後跑了不知多少條巷子,終是在坊西的甜水巷裡尋到一座半舊的小宅子,裡面除開廚房和淨房,統共只有兩間半大不小的房子;正房略大一些,可分為里外兩間,若是家中來客人,可叫客人往另一間房和正房的外間塌上將就一晚。
只這樣一間宅院,施晏微可謂是磨破了嘴皮,方將價格殺到一年十一貫錢。
次日上晌,雙方在擬定的契書上各自簽字畫押後,施晏微連帶押金一共付給房東十二貫銀錢後,腰包瞬間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癟了下來。
施晏微往集市上採買來一些日常需要用到的器物和粟米時蔬,錢袋裡便只剩下最後二兩銀子,少不得為接下來的生計犯愁。
至掌燈時分,施晏微燃上蠟燭,決意明日拜訪過林二娘後,再往別處去找活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