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光腳不怕穿鞋的,如今的她,還有什麼是不能豁出去的?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宋聿助著宋珩,拿話誆她,她為此身死神滅,倒也乾淨。
施晏微擱在膝上兩手緊緊攥住柔軟的衣料,正巧窗外的風聲可以掩蓋住她的聲音,不叫除她與宋聿外的人聽見。
當下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我不願,他欺我辱我多時,我又豈會對他生出半分情意來;什麼妾室孺人,便是他將來做了皇帝,要封我做那些個寶妃金妃玉妃,我也是不願再多瞧他一眼的!」
不敢深想施晏微在他二兄身邊都經受過什麼樣的屈辱,才能令她這般溫柔嫻靜的女郎不顧一切也要逃離他的身邊。
他對不起楊延的以死相救。
是他沒能信守承諾,沒能保護好楊延在這世上僅剩的親人,他著實,有負於他們兄妹二人。
窗外淅淅瀝瀝地落下秋雨來,打在芭蕉葉上,發出清脆的吧嗒聲,耳畔全是潺潺的雨聲,濃重的負疚感壓得宋聿呼吸不暢,默不作聲地收回視線,撫著額頭看向釜中燒乾了半數的茶湯,壓低聲音。
「楊娘子若願信某,二娘出閣前,某必將想法子告知你出逃的日子,至於出逃的計劃,需得好生思量一番;二兄取來注重血脈親情,何況他還需要某替他坐鎮太原,斷不會對某做出什麼,此事有某一人承擔,自不會讓二兄傷害到任何一個無辜之人,你只管安心就是。」
二人說話的聲音極輕,加之祖江瀾有意迴避,自是半句話也沒聽清,只一心哄著哭鬧的宋麟。
施晏微這兩日正發愁該怎麼避過宋珩的耳目弄到過所,那之後方能尋個適當的機會從荒廢院落中的狗洞逃出宋府,前一個環節便極難實現,後一個環節亦不簡單。
現如今,一個在太原城中的權位僅次於宋珩的人親口告訴她,他可以助她出逃,叫她如何不心動。
他與祖江瀾恩愛非常,未曾納妾,單從這一點上來說,這世上至少九成的男子皆及不上他;況他的性子與宋珩大不相同,起碼在人前,他素來是一副謙謙君子、儒雅清俊的模樣,且又待人謙和有禮,倒不像是那等會背信棄義之人。
前路不明和一籌莫展的滋味著實壓得人喘不過氣,施晏微此時沒有根本沒有辦法拒絕宋聿充滿善意的話語,沒有過多的糾結,直截了當地道:「阿兄既肯捨命救下你,定然也有看重你的人品的緣故在裡頭,因為阿兄,我願信你這一回。」
施晏微這會子搬出楊延來,自然是為著激發宋聿的愧疚之意,提醒他千萬莫要忘了楊延對他的救命之恩,違背他今日對自己的承諾。
宋聿聽出她的弦外之音,執起長柄勺往茶碗裡添茶,給她吃下定心丸:「某定不會再辜負楊娘子的信任。若是離開二兄能令你感到開懷,想來你的阿兄的在天之靈,也會因你的平安喜樂而感到欣慰。」
施晏微聞言,自是安心不少,「如此,我便靜候郎君佳音。」
宋聿添滿三碗茶湯,揚聲喚祖江瀾出來吃茶,「這是十一娘烹的茶,我不過代勞一二,若是味道不好,還望楊娘子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