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練兒聽到瓷器破碎的聲響,去找宮人取鑰匙前,隔著門同施晏微說話:「娘子可是不小心摔壞茶碗了?婢子這就進來,娘子莫要亂動,仔細傷著手。」
練兒的語調間儘是關切和著急,施晏微執起碎瓷擱在脖頸上的手略頓了頓,宋珩那番威脅的話語在耳邊響起。
如若她敢去死,便要殺了宮牆內的練兒和劉媼,宮牆外的銀燭和林晚霜……
她是不懼死的,卻不忍心牽累旁人。
練兒還不到十八,銀燭更容易覓得良人脫了籍,晚霜的女兒不過垂髫之年...
難道唯有被他生生磋磨致死,他才肯放過她,不去追究那些無辜之人嗎?
施晏微無力地垂下手,抱膝將頭埋在膝蓋間,哭得不能自已。
鐵鎖落下觸碰到木門,發出咣當一聲。練兒神色焦急地進到屋裡,見她只著了單薄的寢衣,整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渾身被凍得不住發抖,那樣子看上去,著實可憐,令人心酸。
練兒瞬間就濕了眼眶,上前小心翼翼地撫上她的肩,溫聲詢問她道:「娘子可是覺得冷?婢子扶你回床上好不好,來,小心一些,莫要踩到邊上的碎瓷。」
施晏微抬起頭來看她,輕輕點頭,臉上掛著淚痕,淚眼朦朧,腳上使不出力氣,幾乎是被練兒拖著回到床上。
露在外面的雪膚上青紫一片,手腕上握痕明顯,練兒怕自己哭出來,不敢往她的衣襟處看,忍著淚意照顧她躺下,蓋了被子。
練兒抹一把含在眼裡未曾落下的眼淚,「婢子去取飯食過來,娘子先暖暖身子。」
施晏微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別過頭去,抑制不住、漱漱而落的淚水沾濕軟枕,咬著唇不肯哭出聲來,一遍又一遍地念著陳讓的名字,告訴他,她一刻也不願留在這兒,可她沒辦法立時去死,現下她能想到的辦法,唯有將自己耗至油盡燈枯。
不多時,練兒取了飯食送來,施晏微沒什麼胃口,不過勉強用了小半碗飯,便再吃不下一口,復又拿被子蓋住頭淺淺入眠。
練兒收拾好碎瓷片,起身往屋外走,未曾想,臨門照見宋珩。
他將楊娘子好好的一個人折磨成這個樣子,練兒心裡難免對他頗有微詞,然而他是一國之君,亦不得不恭敬行禮。
宋珩淡淡掃視她手裡裹著碎瓷的粗布一眼,蹙起眉頭,沉聲問:「是她摔了碗?」
練兒並未答話,只是點頭。
話音落下,宋珩停下腳步,沉默了片刻,揚聲吩咐身後的宮人,「將此間的一應器皿悉數換成銀的,不許有尖銳物和長繩布條等物。」
那宮人連忙應下,自去預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