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汴州的路上,施晏微因擔心馬兒累出病來,路上休息的時間比來時還要長一些,足足走了三十日方抵達汴州。
施晏微提前寫了信寄回汴州,沈鏡安一早得知李令儀會隨她一道回來,住在沈府,自是喜出望外,連夜叫人收拾出一間古樸素淨的院子出來,又叫備了蒲團香案等物,待她二人來到汴州,媼婦領著李令儀先去她的院子。
酉時二刻,沈鏡安打馬回府。
小廝報說,小娘子已經回府,帶了位女冠一道回來。
沈鏡安喜上眉梢,大步往府里進,恐唐突了李令儀,先去尋外甥女。
進了她的院子,就見施晏微正與李令儀在桂子樹下對弈。
中秋將至,樹枝上打了不少花苞,清風拂過,散出淡淡的桂子清香。
「家主。」鬱金率先瞧見了他,忙不迭從石椅上立起身來,叉手施禮。
施晏微和李令儀跟著起身,互相見過。
不同於單獨見她時,阿舅瞧著似乎有些侷促,未負於後背的那隻手輕輕握成拳,飽滿的唇微微抿著,似乎耳尖也有些微微發紅。
有道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令儀不曾發覺什麼,她卻是敏銳地捕捉到了。
沈鏡安將目光從李令儀的身上移到施晏微的面上,半開玩笑似的口吻:「二娘的臉瞧著圓潤了些,可見宣州的吃食更合你的胃口,每日定是能吃得飽飽的。」
一壁說,一壁又去看李令儀,狀似僅僅只是在與人道謝,「倒要多謝公主這段時日對某這甥女的照拂。」
李令儀道:「沈郎君無需多禮,去歲在汴州城時,郎君對我亦多有照顧,不過是禮尚往來。」
施晏微聽著他二人的對話,不由對他們是如何相識的心生好奇,因問:「不知阿舅是如何與令儀相識的?」
沈鏡安示意她二人坐下繼續對弈,往邊上的石椅上坐了,又叫鬱金去烹茶送來,這才徐徐開口道:「當年阿舅在晉州投軍數年,多次叫那有身世背景之人奪了功勞,一直未能有軍功在身,更遑論得人賞識;後來你阿娘帶著你和三郎離開晉州,你母親寫了信送回母族,卻都被母族的人信封未啟便燒毀了去,阿舅不知你母親帶你們去了何處,加之前途不明,不由心灰意冷,遂往長安城去尋機會。聞聽宣城公主受寵於帝,常接濟開解困苦之人,遂欲求見,但因每日求見公主之人不下數十人,故而足足往返長安城外的延生觀不下十回,方得一見。公主耐心開解,令阿舅重拾信心,又贈了阿舅三貫,阿舅憑著那些銀錢,從長安走到許州,入了忠武軍,後因戰功得當今聖上青眼,轉入宣武軍為先鋒,一步步走到今日的位置。」
「這些年來,阿舅一直感念公主恩德,每年都會前往敬亭山探望公主,去歲聖上登基時淺,鎮海、宣歙二鎮意欲挾持公主,接著前朝的名義招兵買馬、收攏舊臣人心,阿舅及時命人去接了公主往汴州城中避禍,這才有了方才公主口中的阿舅對她亦有多照顧之言。」
施晏微聚精會神地聽他說著話,竟是連自己的棋子落到了何處也不知了,對面的李令儀見狀,出言打趣她:「音娘這是聽得入了神,忘了自己是白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