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又話鋒一轉,聲音裡帶有一絲從未有過的刻薄:“那位驅鬼的小道士要不要也來一碗嘗嘗?”
顧懷縈半點沒聽進去,將發麻的舌尖抵在齒間輕輕咬了一下,側目看向容汀。
“看你發呆,就總想逗一逗。”容汀無辜地聳聳肩,笑眯眯道,“原來阿縈也怕酸啊,和本宮一樣。”
在場大半都是人精,長公主隨便一個動作都能解讀出兩三層意思來,如今她這句“跟本宮一樣”一說出口,她想表達的意思也就這麼輕飄飄落了地。
顧懷縈沒有什麼不同,和她們一樣,都是人,都是女人。
最終,只有純寧貴人冷冷撂下一句:“長公主殿下,我身體不適,須得提早離席。”
容汀不軟不硬道:“若真的很不舒服就回去吧,只是可惜,我還想聽聽純寧的話本子,是不是真如富怡說得那般有趣。”
純寧貴人張了張嘴,終究不願如此拂了容汀的面子,默默不語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給自己倒了杯藥茶。
那一壺都快喝完了。
顧懷縈漫無邊際地抽出一絲神思想道,再這么喝下去,不出半年……
容汀雖沒聽到全程,但她對純寧貴人還算了解。
純寧貴人早就病入膏肓,藥石無用,因此將生死置之度外,對大部分事情都漠不關心,然而一旦遇上點關注的,便如同冬日的炮仗,噼里啪啦炸個通響。別說顧懷縈,哪怕在皇帝太后面前也是如此。
容汀還記得她的某個傳聞,皇兄第一次召她侍寢時,純寧貴人面無表情地當著皇兄的面吐了一大口血,夾槍帶棒地說:“陛下還請怕死一點,畢竟萬一真死了,我身為嬪妃當不起這弒君的罵名,我阿爹阿娘九泉之下還得給我上套家法。”
若換了任何一個人,這番言論都足以牽連父母親族了。
然而純寧貴人滿門忠烈,父母兄弟皆戰死於沙場,只留下她一個,又是個病秧子,因此只要不是叛國大罪,哪怕皇帝也輕易動不得,還得好聲好氣小心著別讓她情緒上頭再吐上兩口血。
不過雖然說話難聽,卻從未有人質疑過純寧貴人對中洲,對皇族的衷心。
一個忠於中洲,又語如刀鋒的人,她會對顧懷縈說什麼,似乎並不難猜。
但奇怪的是,在容汀記憶中,純寧貴人前世和顧懷縈的關係並不算糟糕,至少沒有過今日這樣的劍拔弩張。
甚至,前世純寧貴人於一年後薨逝時,見的最後一人就是顧懷縈。甚至因為這事,顧懷縈還被懷疑過暗害純寧貴人。只是那時,所有人都對純寧貴人的逝世有所預期,畢竟她已纏綿病榻太久,於是這事便這麼不了了之。
莫非是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不打不相識?
亦或是這一次,有誰提前下了眼藥,挑撥了這一出紛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