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肘抵著大衣,壓出一道又一道摺痕,後來又被指骨抓得更皺。
紅燈前,所有車輛停在白線後。
車廂隱約透進來的噪音也沒了,獨剩一種更規律的響刺激他耳膜。
他額頭埋肘間。
殷松夢見他不是在咬自己便隨他去。
言語輕佻,要他看那件復古棕大衣上硬幣大小的深色印子,越滴越多。
蔣溯閉眼,一言不發。
她嘖了聲,說他裝。
前頭肘間傳出沙啞的嗓音,艱難地,要她別說話。
她偏說。
專揀他刺激神經的說。
說盛水的兩顆氣球晃得厲害,說誰把腮紅打耳朵上了。
後來,她要他扶穩後排椅背。
視野高了,甚至能看見車道駛來的一輛又一輛車,擋風玻璃後邊各色面孔,超車或並行時,總是會往後座里盯一眼,他立馬別低臉,面朝座墊。
後頭傳來輕笑:「把你車牌換了,大家絕不好奇車主長什麼樣。」
車後數字清一色的九,本地車牌,配豪車,難免引起好奇心,殷松夢甚至提醒他:「你看,還有人拿手機拍呢!」
話落,察覺他身體倏地一僵。
「怕什麼,不是有防窺嘛。」
「算了,繼續糟蹋你大衣吧。」
車外飄雪,濃稠的鹽雪淋髒了大衣半邊衣襟。
殷松夢狐狸得逞,懶洋洋托在窗邊數雪花。
仿佛剛剛折磨人的不是她。
她忽地驚呼:「天黑了!」
一看表,七點。
他們五點出發的。
過去了兩個小時,可從住處到餐廳只需半小時。
這條路一直開不到終點的原因,無非是從蔣溯小時候跟他的保鏢阿昆在照顧他體面。
是啊,隔板隔音有限,車廂的底盤是共用的。
蔣溯似乎並不驚詫,頓了下,繼續用手帕擦大衣上的痕跡,他車上就這一件外套。
可怎麼擦也有痕跡。
吩咐人拿衣服,等於承認他在車裡的一切,他做不到。
還是車停了下來,不一會兒,阿昆主動輕敲車門,遞進來一件嶄新的大衣,深寶石藍,吊牌甚至還沒拆,窗外是奢侈品牌商場,應該從店裡剛買的。
蔣溯有潔癖,新衣服必得乾洗才穿。
殷松夢側頭注視著他的沉默。
半晌,他一言不發穿上了。
車抵達灣酈廣場,訂的包廂,江景盈窗。
餐間,殷松夢發覺他只是執刀叉,卻不吃。
蔣溯總覺身上有味,新衣服,濁髒的味混在一起,裹著身體。
他胃裡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