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完就回了學校
。吳歷和同學也去看了比賽評選,第一名的同學拍了文物修復,振翅欲飛的釵頭鳳,古樸肅沉的青銅鼎,沉甸甸的五千年歷史和輝煌的人類文明,拍得真的好看,鏡頭真的明亮又漂亮。
他不停鼓掌,邊鼓掌邊流感未痊癒拼命咳嗽,手拍紅了喉嚨也咳啞了,他開心得像是和同學交換自己最得意的玩具。
他的作品得了三等獎,灰沉沉的鏡頭在成本有限的屏幕上放得不太清晰,那時候連雨止還不懂這些,越暗的鏡頭成本越高,他拍得那麼用心的作品,放上去就糊掉了。
他笑嘻嘻地上去領獎,下來就偷偷擦眼睛。吳歷不想看了,但是同學對後面其他人的影片還興致勃勃。
他撐著下頜坐在席間。後來他好久好久沒有再使用大量暗鏡頭,一度有人覺得他是電影界的光污染。
連雨止和吳歷剛在一起的第一年,連一起出去逛超市買菜他也會好開心,超市的推車好大,裝一個他都夠了,走累了他就坐下,吳歷推著他往裡面走,他抓著吳歷的外套就是安全帶。
他們一起去吳氏子公司的商城,值班經理認出來吳歷,吳歷就淡定地說「那打折吧」,連雨止笑得彎腰,吳歷就在他耳邊小聲說「等回家了就麻煩了」。
凌晨兩點的時候連雨止從書房裡冒出頭,跑到房間裡坐在床邊,吳歷睜開眼睛,也沒被黑暗中的他嚇到,坐起來拉開檯燈。
他們半夜一起出去吃燒烤,連雨止總是不好好坐著,要靠著吳歷坐。
吳歷就一邊給他剝蝦,一邊往裡面坐一點,給他挪出位置。
這個壞習慣養成後,在他們分手的七年以後,連雨止還是習慣靠著別人坐。可是感覺已經完全不同。
其實好多事在最開始就會顯露端倪,比如在一起兩年,他們誰也沒提過見家長,吳歷父母在上海,連雨止家在蘇州,大學在南京,離得那麼近,卻沒回去過。
那時候他們還相信學校育德樓上那一句「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他們相信這天下最美好的所有的事,都在俯拾之間,輕易就能取得。
一直到第三年,他們在雞鳴寺看雪,連雨止被小面辣得吸氣,吳歷已經不再像第一次一樣手忙腳亂,問店家要了水端給他。
他臉被嗆得紅紅的,然後突然抬頭盯了一會兒吳歷,蹦出一句「要不要去我家呀」。
再過五十年,吳歷也記得那個晚上,連雨止穿的是聖誕節時候買的白毛衣,戴著紅色絨球球的毛線帽,長款的呢子大衣是吳歷的,買大了,一直掉到連雨止的腳踝。
他一邊喝水吸氣,一邊揉臉,把柔軟手指放在面碗邊取暖,說:「來吧來吧,蘇州很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