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溫瀾書已經預感到總會有這麼一天。
死亡是一件大部分人都避免不了的事,哪怕是修士也一樣。
但是他沒想到師父的死亡會來的這麼猝不及防。
柳念生有九個弟子,這件事對於幾個年紀大的來說並非不可預料的事情,但是對於包括溫瀾書、顧鴻雪幾個年紀小的來說,就格外的難以接受。
他們最初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有一種近乎做夢一般的割裂感。
他們那時年紀尚小,還沒有成長到那種長輩曾經偉岸的身軀如今看來平平無奇的地步。
至少對於那時的溫瀾書來說,柳念生看似性格跳脫,但身形仍舊是偉岸的,幾乎如同屹立的山嶽一般,只要站在那兒便能給人無窮的安全感。
但就是這麼一個令人仰視、讓人憧憬的人物,卻與相柳同歸於盡,一去不回。
相柳死後,溫瀾書他們想為師父做個衣冠冢,卻連一塊破碎的布片都沒找到,屍骨無存。
在之後漫長的歲月中,溫瀾書逐漸長大,成了無念門的九長老,當年連劍也拿不起來的小豆丁,如今也可被絕大多人稱一聲「前輩」。
那場猝不及防的死亡也在記憶中逐漸褪色,化為了溫瀾書午夜夢回時一聲悵然的長嘆。
他曾以為自己已經能坦然接受當年的事情,如今聽顧鴻雪乍然提出這個可能,才發覺自己其實並未完全對當年的那種情緒釋懷。
震驚,悲苦,悵惘,懷念。
一切種種,只是被時間掩埋在記憶深處罷了。
顧鴻雪大抵也是如此。
隨著大衍令的出現,那些紛繁複雜的情緒再度被挖掘出來,暴露在天光下,令他不可抑制的生出了一個近乎幻夢的臆想。
「我小時候貪嘴,那天我拜託師父幫我帶一份雲片糕……」
顧鴻雪喃喃道,他看起來很不甘心,長長的眼睫垂下,遮住了眸底晦澀的光。
「師兄,這只是個傳言,即便師父當真能復活,你確定復活的真的是師父嗎,而不是其他藉此托生的妖魔?」
顧鴻雪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後在溫瀾書的目光下閉上眼睛,未盡的話語化成了一聲長嘆。
「我知道了,我不會去做多餘的事情。」
那顆石榴的存在使得哈迪斯能以一種靈體的方式跟著溫瀾書。
他此刻靜靜的站在溫瀾書身旁,一雙翡翠般的雙眸沉靜的看向溫瀾書。
縱然溫瀾書的神情與先前一般無二,但哈迪斯仍舊敏銳的覺察到,似乎有什麼壓抑的、晦澀的情緒在他的心中翻滾,使得那雙清澈的黑眸此刻如同落了雨的湖面,透著一股晦暗的潮意。
哈迪斯垂在身側的指尖動了動,最後伸出手,隔著虛空輕撫了一下溫瀾書的頭髮,像是一個內斂的安慰。
溫瀾書若有所覺的抬眸。
「怎麼了?」顧鴻雪見狀問道。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溫瀾書輕輕碰了碰腦後的髮絲,眼中掠過一絲疑惑,「剛剛好像有片落葉落在了我的頭髮上。」
回房之後,溫瀾書拿出了那顆石榴,他對那顆石榴總覺得有些在意,但是在翻找儲物袋的時候,指尖卻碰到了另一樣東西。
這是——
溫瀾書疑惑,他記得自己的儲物袋中並沒有這樣東西。